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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全本] 【珍珠令】(全)原著:东方玉-改编:花间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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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珠令】(全)原著:东方玉-改编:花间浪子


原著:东方玉
改编:花间浪子
字数:82万


[ 本帖最后由 吾夜 于 2011-8-2 16:21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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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两桩公案

  「江湖」这两个字,不知是谁替武林道起的名字,把武林比喻江湖,那真是
再恰当也没有了。长江大湖,哪一天没有风浪,纵是风平浪静的时候,一样波澜
壮阔,后浪推前浪,滚滚不绝。江湖上也是如此,多少人争名夺利,弱肉强食。
诡风添波,层出不穷,又何日无之?

  今年春天,平静了一段时间的江湖,又沸沸扬扬地传出两则惊人消息。一是
以毒药暗器驰誉武林的四川唐门,老当家唐天纵忽然失踪。一是以迷药、迷香名
满天下的南海温家老当家温一峰,也在前一阵子无缘无故不知去向。

  据说这还是年前的事,因两家子弟当时都守口如瓶,没有吐露只字,因此直
到三个月后,才渐渐传扬开来。四川唐门和南海温家,一在天南,一在地北,本
来这两个老当家的失踪,怎么也连不到一起,但因两家老当家失踪的时间,同在
阴历年前,已使人感到巧合,如若再听听江湖上盛传的谣言,那就真是更神秘更
奇妙了。

  据说两家老当家离奇失踪之后,家人都曾在老当家的枕头边捡到一颗黄豆大
的珍珠。捡到珍珠,也并不稀奇,只是这颗珍珠上,还刻着一个比蝇头还细的朱
红「令」字,就因为珍珠上有这个「令」字,事情就显得不简单了。

  「珍珠令」,江湖上几乎从末听人说过。「珍珠令」,它是代表某一个人?
还是代表某一个组织?江湖上传说纷纷,但没有一个人能说究竟。「珍珠令」劫
持两家老当家,目的何在?如今已经过了三个月,依然石沉大海,没有一丝线索。
除了两家的人还在到处寻访,「珍珠令」三个字,在江湖上轰传了一阵子之后,
已是事过境迁,渐渐也被大家淡忘了。

  四月清和雨乍晴,这是一个好天气。

  开封城东大街的泰源当,是城中首屈一指的大当铺,座北朝南,光是墙头上
那个大「当」字,就足有两丈来高。进门是口道木夜屏风,同样写着一个比人还
高的「当」字,正好挡住了路人的视线。穷得上当铺,总是怕人看见的。

  这是下午未牌时光,泰源当门口,来了一个年轻人。这人是个青衫少年,看
去不过二十出头,人生得挺俊,修眉朗目,文质彬彬,像读书相公,但头偏偏背
了个三尺长的青布囊,那不像雨伞,倒像是随身兵器,这和他这个人有些不大相
称。

  青衫少年跨进泰源当大门,穿过小天井,走近柜台前,轻咳一声,叫道:
“掌柜的。”

  老朝奉戴着花镜,正在帐台上打着算盘,慌忙站起身来,望了青衫少年一眼,
立时堆笑道:“相公要当东西?”

  青衫少年点点头,伸手从怀中摸出一颗穿着金线的珠子,递了过去。那颗珠
子,足有鸽蛋那么大小,色呈淡黄,宝光四射,一看就知道是价值连城的珍珠。

  老朝奉接到手上,用手掂了掂,抬目问道:“相公要当多少?”

  青衫少年道:“五千两银子。”

  凭这颗珍珠的价值,何止上万,但五千两银子,不是个小数目,老朝奉可不
得不慎重行事,眯起老花眼,总得仔细再瞧瞧。这一细瞧,老朝奉一颗心几乎跳
了出来。为什么?这颗珍珠上,赫然刻着一个朱红的「令」字。

  老朝奉脸上一白,但随即变成喜色,这情形当然瞒不过青衫少年,但他却只
作末见。老朝奉故意端详了好一阵子,然后满脸堆笑,说道:“相公这颗珍珠,
价值连城,要当五千两银子,并不算多……”

  青衫少年道:“那是说掌柜的要了?”

  老朝奉陪笑道:“只是五千两银子,不是小数目……”

  青衫少年道:“怎么,你不收?”

  老朝奉忙道:“不,不,小店开的是当铺,哪会不收,只是五千两银子,老
汉作不了主,必须要请东家过目。”

  青衫少年点头道:“好吧,那你就去请东家出来。”

  老朝奉道:“相公是小店的大主顾,请到里面奉茶,老汉立即着人去通报敝
东。”一边说话,一边已打开柜台右首一道大门,连连躬身道:“相公请到里面
坐。”

  青衫少年也不客气,举步跨进店堂。老朝奉陪笑让坐,一名小厮立即端着一
盅茶送上来。老朝奉把那颗珍珠双手递还,说道:“相公先把珠子收好,等见了
敝东,再取出来不迟。”青衫少年见他这般说法,也就接过珍珠,揣回怀里。

  老朝奉跟那小厮咬着耳朵低低说了一阵,那小厮连连点头,飞快的出门而去。
老朝奉陪笑道:“敝东住在南门,老汉已经派人赶去禀报了。”

  青衫少年道:“多谢掌柜。”

  老朝奉乘机问道:“老汉还没请教相公贵姓?”

  青衫少年道:“凌。”

  老朝奉又道:“听相公口音,好像不是本地人吧?”

  青衫少年道:“颖州。”他好像不愿多说,是以回答得极为简短。

  老朝奉陪笑道:“好地方。”这是客套话,青衫少年只是微微一笑,没有作
声。

  这么一来,老朝奉也无话可说了,取过水烟袋,燃起纸煤,呼噜呼噜的吸起
烟来。过了约有顿饭工夫,只见从外面走进一个身穿蓝布大褂、紧扎着裤管的中
年汉子,这汉子生得紫脸浓眉,甚是魁梧。中年汉子身后,紧跟着那个赶去通报
的小厮。

  老朝奉赶忙放下烟袋,站起身,含笑道:“来了,来了。”

  青衫少年跟着站起,那中年汉子已经跨进店堂,目光打量着青衫少年,朝老
朝奉抱拳一礼,说道:“胡老说的,就是这位兄台吗?”

  老朝奉连连点头道:“是,是,这位就是颖州凌相公。”一面又朝青衫少年
笑道:“这是敝东门下大弟子郑时杰郑大爷,敝东近年很少问事,大小事儿都是
这位郑爷作主的。”

  青衫少年拱拱手道:“原来是郑爷。”

  郑时杰抱拳还礼道:“不敢,在下奉家师之命,特来请兄台往驾一叙。”

  青衫少年道:“在下是来典当东西的。”说得是,当铺是认货不认人的,能
当则当,不能当则罢。

  郑时杰含笑道:“家师听说兄台当的一颗价值连城的珍珠,要当五千两银子,
按照同行规矩,上千两银子,就算大生意,须得双方面议,因此务请兄台往驾一
行才好。”

  青衫少年淡淡一笑道:“既是如此,在下只好走一趟了。”

  老朝奉陪笑道:“是,是,凌相公和敝东当面谈妥,那是再好没有了。”

  郑时杰一抱拳道:“兄弟替凌相公带路。”当先举步往外行去。

  青衫少年跟着走出店堂,老朝奉一直送到门口,连声说着:“好走。”

  青衫少年随着郑时杰,穿过两条长街,走了半里来路,折入一条整齐宽阔的
石板路,两边古木参天,一片绿荫。郑时杰不知是有意试试青衫少年,还是无意
的,踏上这条石板路后,脚下忽然加快,一路疾走。他外表虽没有施展飞行术,
但健行如飞,平常人就是放腿奔跑,只怕也赶不上他的快速。青衫少年跟在他身
后,并没和他比赛脚程,走得不徐不疾,若无其事,但却始终和郑时杰保持了数
尺距离,毫不落后。

  这条石板路,足有二里来长,郑时杰一路疾行,走得极快,不消多大工夫,
便已走到一座大宅院前面。在他想来,青衫少年可能己落后甚远,脚下一停,回
头望去,却见青衫少年青衫飘忽,神色自若,跟在自己后面,也已停下步来,心
头不禁大吃一惊,暗暗忖道:“在少林俗家弟子中,自己素有神行太保之名,这
一路疾行,除非施展陆地提踪轻功,决难有人赶得上自己,这小子脚力惊人,居
然不在自己之下。”心念转动之际,不觉长长吁了口气,含笑道:“到了。”

  青衫少年抬目望去,但见这座大宅院,屋宇重重,甚是气派。这时两扇黑漆
大门,早已敞开,门口垂手站着两个身穿青布长衫的青年汉子,眉目间显得英武
逼人。这里就是武林中大大有名的「金鼎庄」了,老庄主金开泰,还是少林俗家
的掌门人,江湖上,大家都叫他「金鼎」金老爷子。

  「金鼎」就是金老爷子的外号,据说当年原叫他「一拳碎金鼎」,后来大家
嫌五个字念起来不方便,索性就叫他金鼎。同时这「金鼎」两字,也含有一言九
鼎之意。

  青衫少年由郑时杰陪同,进入大门,越过天井,只见二门口,同样站着两个
青布长衫的青年汉子。看到郑时杰领着青衫少年走入,立即躬身说道:“师傅在
西花厅等候,要大师兄把客人请到西花厅奉茶。”

  郑时杰点点头,领着青衫少年一路往里行去。穿过长廊,就是西花厅了。这
是一间窗明几净的敞轩,庭前花木葱葱,假山流水,布置清幽,庭前阶上,同样
伺立着两名身穿青布长衫的青年汉子,敢情他们全是金老爷子的门人。

  青衫少年随着郑时杰跨进敞轩,只见东首靠壁一把高背椅上,坐着一个须发
花白,红光满面的秃顶老者。他那炯炯目光,一眼瞧到大弟子领着青衫少年进入,
立即含笑站了起来。

  郑时杰脚下微停,回身道:“这位就是家师。”

  青衫少年趋上一步,双拳一抱,朗声道:“久仰金老爷子大名,承蒙见召,
幸何如之?”

  郑时杰忙向师傅低低说道:“师傅,这位是凌相公。”

  金开泰细长双目,只是打量着眼前这位青衫相公。当然最惹眼的,还是他背
在背上的那个长形青布囊,明眼人一望就知囊内是一柄长剑。金老爷子打量归打
量,右手一指,口中也呵呵笑道:“稀客,稀客,请坐,请坐。”

  青衫少年也不客气,在他对面一把椅子上坐了下来。接着,就有一个身穿青
布长衫的青年,端上来一盅香茗。

  金开泰轻咳一声,含笑道:“凌相公台甫是……”

  青衫少年道:“在下草字君毅。”

  金开泰又道:“府上?”

  凌君毅答道:“颖州。”

  金开泰点点头道:“老夫听说凌相公有一颗珍珠,要当五千两银子?”

  凌君毅道:“不错。”

  金开泰道:“凌相公能否取出来,给老夫瞧瞧?”

  凌君毅探怀取出金线串的一颗珍珠,递了过去。金开泰接到手中,仔细看了
一阵,缓缓抬目,说道:“老夫想请教凌相公一件事,不知凌相公肯不肯见告?”

  凌君毅淡淡一笑道:“金老爷子要问什么?”

  金开泰目光凝注,说道:“凌相公是否知知道这颗珍珠的来历?”

  凌君毅道:“这是寒家家传之物。”

  “家传之物?”金开泰沉吟道:“凌相公令尊如何称呼?”

  凌君毅道:“先父已经见背多年,金老爷子询及先父,不知是否和这颗珠子
有关?”

  金开泰道:“老夫只是随便问问,唔,凌相公剑囊随身,大概也是武林中人
了?”

  凌君毅道:“在下略谙拳剑,初入江湖。”

  金开泰细长双目中,闪过一丝精芒,点头笑道:“凌相公浊世翩翩,想必是
武林世家子弟了?”

  凌君毅道:“先父、家母俱不谙武功,在下粗浅功夫,是随家师学的。”

  金开泰口中「哦」了一声,问道:“不知凌相公尊师,名号如何称呼?”

  凌君毅冷然道:“家师没有名号,也不愿人知。”

  金天泰一手摸着花白胡子,颔首道:“凌相公尊师,也许是一位不愿人知的
风尘异人。”

  凌君毅道:“金老爷子从在下家传的一颗珠子上,问及在下身世来历,若非
对这颗珠子发生兴趣,当是对这颗珠子发生了疑窦……”

  金开泰微微一征,接着呵呵笑道:“凌相公误会了。”

  凌君毅语声一顿,续道:“金老爷子问的,在下都已据实奉告,在下也想请
教金老爷子一事,不知金老爷子能否赐告?”

  金开泰依然含笑道:“凌相公请说。”

  凌君毅道:“我想金老爷子,也许看到过和在下这颗珠子相似的珠子?”

  金开泰脸色微微一变,笑道:“凌相公既是武林中人,自然也已听说过江湖
上盛传的「珍珠令」了。”

  凌君毅点头道:“不错,在下前来开封,就是想见识见识盛传江湖的那颗「
珍珠令」。”

  金开泰脸上掠过一丝异色,问道:“凌相公看到了吗?”

  凌君毅剑眉一轩,朗笑道:“那就要问金老爷子肯不肯赐借一阅了。”

  金开泰脸色不禁一变,怫然道:“凌相公这话,好没来由?老夫这里,哪有
什么「珍珠令」?”

  凌君毅道:“在下动身之时,就听说少林寺药王殿主持乐山大师失踪,留下
一颗「珍珠令」。少林方丈已把该珠交给金老爷子,难道会是空穴来风?”

  金开泰双目寒芒凝注,沉声道:“你是听谁说的?”

  凌君毅神色如恒,悠然道:“出于家师之口。”

  金开泰冷声道:“老夫方才听凌相公口气,只道令师是一位从未涉足江湖的
隐世高人……”他底下的话虽未说出,却已极明显地表示出:“原来令师只是一
个喜欢道听途说的江湖人。”

  凌君毅大笑道:“家师一向喜欢多管闲事,三十年前如此,三十年后依然如
此。”

  金开泰蹙眉问道:“尊师究竟是谁?”

  凌君毅道:“在下方才说过,家师没有名号,金老爷子一定要问,那只有从
在下的武功招式中,去找答案了。”

  金开泰面有怒色,沉哼道:“如此说,你并非真的要当珠子来的了?”

  凌君毅朗笑道:“彼此彼此,金老爷子见召,也未必是真的要和在下谈押当
珠子的事吧?”

  金开泰作色道:“好个狂妄少年人。”这多年来,从没有人敢在他面前如此
放肆,难怪他有气。

  凌君毅大笑一声道:“家师一生,从没把一个人放在他老人家眼里,在下是
家师唯一传人,又会把谁放在在下眼里呢?”

  这几句话,听得金开泰勃然变色,怒笑道:“很好,老夫正想看看你是何人
门下?”一面把手中那颗珍珠往桌上一放,道:“凌相公既然不是押当珍珠来的,
就请把珠子收好了。”

  凌君毅道:“金老爷子说的是。”伸手取过珍珠,揣入怀中。

  金开泰目中寒光飞闪,沉声道:“时杰。”

  郑时杰躬身道:“弟子在。”

  金开泰吩咐道:“凌相公既是冲着为师而来,你不妨跟他讨教几招,为师也
许可以从中,看出他的师承来头。”

  郑时杰道:“弟子遵命。”说完,转首朝凌君毅抱抱拳道:“凌相公有意赐
教,请到厅外去,地方较为宽敞。”

  凌君毅微微一笑道:“印证武学,不是长枪大戟,马上厮杀,只要有两三步
路,就已足够,咱们在厅上比划几招,金老爷子也可以看得清楚一些。”

  郑时杰冷冷一笑道:“凌相公既然认为厅上已足够施展手脚,兄弟自无不可。”
话声一落,又拱拱手道:“那就请凌相公赐招吧。”

  凌君毅望着他含笑道:“在下从不先人出手,郑爷毋须客气。”他这是没把
郑时杰瞧在眼里。

  郑时杰是金老爷子的首徒,在少林俗家弟子中,称得上第一把好手,如今被
凌君毅这般轻视,心头不禁甚是恼怒,沉笑道:“兄弟那就有簪了。”暗暗吸了
口气,当胸竖立的右手,正待劈出。

  金开泰喝道:“时杰,且慢。”

  郑时杰赶忙撤回招式,躬身道:“师傅有何吩咐?”

  金开泰道:“凌相公远来是客,你出手不可太重了。”不可太重,就是说,
不可取他性命,但却不妨给他一个教训。

  郑时杰道:“弟子遵命。”转过身来,左掌有拳,当胸一摆,说道:“凌相
公小心了。”左手一亮,右拳直取凌君毅左肩,使的是一记「穿花拳」。

  凌君毅不避不让,直等郑时杰拳势逼近,才身形微微一侧,左脚跨进半步,
左手抬处,已经拍在郑时杰右手肩背之上。这一手奇快绝伦,他拍得虽轻,但郑
时杰一拳击空,收不住势,不由「蹬、蹬、蹬」地往前直冲出去五步之多。

  金开泰脸色微微一变,因为凌君毅使的这一手法,极似本门「十二擒龙手」
中的「推龙入海」,只是他使的是反手。「十二擒龙手」,在少林七十二艺中,
名列十二,乃是昔年达摩祖师门下弟子从「易筋经」中参悟出来的奇奥手法,除
了寺中护法弟子,不传俗家弟子。郑时杰身为金老爷子门下大弟子,第一招上,
就被人家一掌推出去数步,脸上自然挂不住,口中沉哼一声,身子一个急旋,振
臂抢攻过来,双掌连环劈击而出。他在第一招上,吃了大亏,拳势一变,使出来
的竟是少林「伏虎掌法」,这是套拳刚猛见称的武林绝学。施展开来,威势极强,
每一掌出手,都带起划空啸风,力能碎石开碑,因此有「伏虎」之名。

  凌君毅依然若无其事,双脚站立不动,只是上身向左右微侧,便已避开两掌。
哪知郑时杰含愤出手,动了真火,第三掌由腕底翻起,使的是一记「手取豹胆」,
闪电朝凌君毅左肋切到。这一招快速无比,两人相距极近,而且凌君毅在闪避第
二掌之时,身向左侧,身法也已用老,无法再行闪避了。郑时杰看得暗暗冷笑,
劲贯右臂,加速劈去,就在他掌缘快要接触到凌君毅衣衫之际,突觉右腕一紧,
已被对方扣住,心头不禁大惊,要待挣扎,已是不及。这原是一瞬间的事,凌君
毅仍然一脸微笑,左手轻轻一抖,郑时杰一个高大身子,顿即离地飞起,摔出去
丈许来远。

  郑时杰身为少林俗家高弟,身手自是不弱,立即施展千斤坠,双脚落地,总
算站住了桩。一张紫脸涨得通红,双目盯住勉强笑道:“凌相公果然高明。”正
待纵身再扑。

  金开泰目光如炬,已然认出凌君毅第二招使的,确是「十二擒龙手」中的「
欲擒故纵」,而且又是左手使出,心头不禁猛然一凛,暗自忖道:“莫非他会是
那老人家的传人?”一念及此,不待郑时杰纵起,急急喝道:“时杰住手。”

  郑时杰听到自己师傅的喝声,慌忙垂手肃立,抬目道:“师傅,这……”他
想说:“这不能算是弟子落败了。”

  金开泰没让他说下去,拦着道:“不用比了,你不是凌老弟的对手。”郑时
杰不敢多说,心里却实在败得不服。

  金开泰末予理会,忽然站起身来,满脸堆笑,朝凌君毅拱拱手道:“凌老弟
请坐。”

  他由「凌相公」忽然改称为「凌老弟」,口气就显得亲切了许多。郑时杰听
得暗暗纳罕不止,但他可以猜想得到,师傅见多识广,定然看出这位凌相公的来
历来了。凌君毅潇洒一笑,果然在原来的位子上坐下。

  金开泰双目望着凌君毅,诚恳地道:“老朽想请教老弟一件事,不知老弟能
否赐告?”他连「老夫」也改了「老朽」,显见对这位年轻人已另眼相看,不敢
托大。

  凌君毅道:“金老爷子要问什么?”

  金开泰道:“老朽想问的是,老弟令师,不知是否是一位出家人?”

  凌君毅笑了笑道:“在下方才已经说过,家师没有名号,也不愿人知,金老
爷子问的,在下深感抱歉,不能答复。”

  金开泰忙道:“没关系,凌老弟既然不便说,老朽岂敢多问。”话声微微一
顿,凝目又道:“那么凌老弟真是为「珍珠令」来的?”

  凌君毅道:“不错。”

  金开泰又道:“凌老弟能否说得详细一点?”

  凌君毅道,“金老爷子一定要问,在下不得不说。家母去年年底,突告失踪
……”

  金开泰惊「哦」一声道:“令堂也是武林中人吗?”

  凌君毅道:“不,家母不会武功。”

  “令堂不会武功?”金开泰惊异地问道:“这就奇了,莫非凌老弟认为令堂
的失踪,也和「珍珠令」有关吗?”

  凌君毅道:“在下原也不知道,这是家师说的,少林寺药王殿主持乐山大师
失踪,留下一颗珍珠,要在下到开封来找金老爷子,看看那颗「珍珠令」是否和
寒家家传的珍珠,有相似之处?”

  金开泰道:“乐山师兄失踪之事,少林寺秘而末宣,江湖上可说无人知道。
凌老弟既是受令师指点而来,老朽也不好隐瞒,乐山师兄失踪之时,确实在他禅
房中发现了一颗「珍珠令」。因为少林僧人很少在江湖上走动,因此,侦查乐山
师兄下落之事,掌门方丈交给老朽负责,这颗珠子,也确在老朽这里。”说到这
里,起身道:“凌老弟且请宽坐,待老朽去把珍珠令取来。”

  凌君毅道:“金老爷子请便。”

  金开泰转身匆匆往侧门里行去,不多一会,只见他手中捧着一个黄布包从屏
后走出,回到原处椅子上。打开黄布包,里面是一只小木盒,他小心翼翼地开启
木盒,取出一颗拇指大的珍珠,说道:“凌老弟,这就是「珍珠令」了。”

  凌君毅接到手中,仔细一瞧,只见这颗「珍珠令」也用黄线串着,正面有一
个朱红「令」字,可说和自己家传的珠子,除了大小不同,几乎完全一样,连穿
着珠子的金线上打的结,都一模一样。只有一点不同,那是「令」字,自己珠子
上,是用双钩刻成,即是沿字体笔划两边,用细线钩出,谓之双钩,即俗称空心
字。而眼前这颗「珍珠令」上,却只刻着极细的笔划。

  凌君毅目光一抬,问道:“金老爷子是否查出眉目来了?”

  金开泰微微摇头,苦笑道:“凌老弟纵然不肯说出师门来历,但令师既然要
老弟到开封来找老朽,足见咱们渊源极深。老朽不瞒老弟说,少林俗家弟子,在
全国各地开设的镖局,分支不算,就有四十五家之多。这三个月来,老朽通令各
地本门弟严密注意,同时在各地展开搜索,不但乐山师兄杳无消息,就是这「珍
珠令」也查不出一点眉目,老朽想是想到了一件事……”他一手拈着花白胡子,
语声忽然停了下来。

  凌君毅道:“金老爷子想到了什么事?”

  金开泰没有回答,沉吟半晌,才注目问道:“令堂会使毒吗?”

  凌君毅一怔,继而淡淡笑道:“在下说过,家母不是武林中人,自然不会使
毒了。”

  金开泰又道:“那么令堂是不是精于歧黄?”

  凌君毅不假思索,答道:“家母也不懂医道。”

  金开泰轻咳一声道:“这就奇怪了,他们似乎没有理由劫持令堂。”

  凌君毅道:“金老爷子这话,在下听不明白。”

  金开泰微微颔首笑道:“这是老朽根据江湖上最近发生的三件事情,所作的
判断。如今令堂既非武林中人,不会使毒,不擅歧黄,竟也突告失踪。而令师又
嘱老弟来找老朽,以令师之能,既然认为和「珍珠令」有关,那自然是有关的了。
只是这样一来,老朽的推断,就不成立了。”

  凌君毅道:“金老爷子推断如何,在下可否听听?”

  金开泰道:“在乐山师兄失踪之后,江湖上同时传出「岭南温家」和「四川
唐门」两位老当家,也在去岁年底,突告离奇失踪,而且也同样遗留下一颗「珍
珠令」。这就证明三起失踪,尽管间关万里,实出同一帮人之手。”

  凌君毅道:“家母失踪,贼人怎会没留「珍珠令」呢?”

  金开泰续道:“失踪的三人,「四川唐门」是以毒药暗器闻名四海;「岭南
温家」,则以迷药著称;乐山师兄主持药王院,一生精研药石。因此老朽推想,
这劫待三人的目的,不外两点……”

  凌君毅神情一动,急着问道:“是哪两点呢?”

  金开泰道:“第一,是这帮人中,有一个极为重要的人物,中了某种剧毒,
昏迷不省人事,也许已经服过各种解药,均未见效,因此只有劫持「四川唐门」
和「岭南温家」的老当家以及乐山师兄三人前去诊治。这是好的一面,因为他们
虽然劫持了三人,目的是去救人。”

  凌君毅道:“坏的一面如何?”

  金开泰道:“第二点,也是坏的一面,就是这帮人居心叵测,劫持三人,是
想胁迫唐、温两位老当家交出祖传秘方……”

  凌君毅道:“他们劫持乐山大师又为什么呢?”

  金开泰微微叹一声道:“少林寺秘制「旋檀丸」能解天下奇毒,配制之法,
历代相传,只有药王院主持一人知道。他们劫持乐山师兄,自然也是为「旋檀丸」
的药方。这还是小事,如若他们除了唐、温两位老当家和乐山师兄之外,还掳了
其他精擅医药之士,就更可怕了。”

  凌君毅道:“为什么?”

  金开泰道:“那就证明这帮人正在进行一件极大阴谋,他们掳精擅毒药、迷
药和精通医道的人士,是为了制造某种可怕的药物,去害更多的人。”说到这里,
接着又道:“这帮人行踪诡秘,无迹可求,他们如若不留下这颗「珍珠令」,岂
非不落丝毫痕迹?”突然目光一注,问道:“凌老弟,你知不知道尊府家传的这
颗珍珠的来历呢?”

  凌君毅道:“在下不知道,自从在下懂事时起,这颗珠子,就一直佩在在下
身上。”

  金开泰过:“令师也没对老弟说过?”

  凌君毅道:“没有。”说完,起身拱拱手道:“多承金老爷子指点,在下告
辞了。”

  金开泰道:“凌老弟且请再坐片刻,老朽还有一件事奉告。”

  凌君毅道:“金老爷子还有什么见教?”

  金开泰道:“除了四川唐门,岭南温家,江湖上还有一家使毒名家……”

  凌君毅道:“不知是哪一家?”

  金开泰道:“龙眠山庄,只是他从不在江湖走动,鲜为人知。据老朽所知,
「珍珠令」这帮人,似还尚未向「龙眠山庄」下手,老弟不妨多注意及之。”

  凌君毅道:“多谢指教。”说完,从椅上取起青布囊,往肩上一背,大步朝
外走去。

  金开泰一直送到阶下,才由大弟子郑时杰代为送客。郑时杰追随师傅十几年,
心知这姓凌的少年是个大有来历的人,送走凌君毅,回到花厅,忍不住问道:
“师傅,您老人家看出他的来历来了么?”

  金开泰脸色凝重,徐徐说道:“他露了两招,都是本门「十二擒龙手」中的
手法,而且是以反手使出,如果为师猜的不错,他可能是……”

  郑时杰吃惊地道:“师傅是说他是那位师叔祖的传人?”金开泰没有说话,
只是点了点头。

  据说五十多年前,江湖上出了一个侠盗。侠盗,就是亦侠亦盗。他既行侠尚
义,却也劫富济贫。因为他手脚利落,武功高强,平日又行踪靡定,大家只闻其
名,没见过人,自然更没有人知道他的底细,因此大家给他起了个外号,叫做「
一阵风」,说他来去就像一阵风一般。「一阵风」有个怪脾气,就是嫉恶如仇,
贪官污吏,土豪强梁,只要遇上,固然不肯轻易放过,江湖上两手血腥、作恶多
端的黑造中人遇上他,更是遇上了煞星,轻则废去武功,重则当场毙命,休想幸
免。后来不知怎的,江湖上忽然失去了「一阵风」的踪影,原来他已在河南少林
寺剃度出家,做了和尚,法名大通。一晃就是二十年,照说佛门广大,放下屠刀,
立地成佛,怎奈有一天,他被一个废去武功的仇家认出就是从前的「一阵风」。
少林寺清规素严,寺里的和尚一听他就是杀孽如山的「一阵风」,认为有玷佛门
清誉,大家议论纷纷,有人主张把他废去武功,逐出寺去。

  大通和尚自然十分气愤,说道:“我佛如来,既然不许我放下屠刀,我也不
想成佛了,不过我一身武功,并不是少林寺学的,你们不能将之废去,至于我在
少林寺学到的东西,离开少林,不使也就是了。”

  大通和尚就这样离开了少林寺,当然,当时也有些僧侣想拦阻他,但他这二
十年,在寺中潜修默练,一身武功,少林寺没有一个人能拦得住他,从此江湖上
便多了一个嫉恶如仇,自称大通和尚的怪杰。他使出来的武功,当然也有少林家
数,只是他都用左手使出,和少林招数反其道而行,因此大家叫他「反手如来」,
这已是三十年前的事了。论辈分,「反手如来」还是当今少林方丈的师叔,当然
也是「金鼎」金开泰的师叔了。

  天色还没全黑,开封城中已是万家灯火,大街上行人熙攘,叮叮当当的车马
声,不绝人耳。此时正有一个肩背青布囊的青衫少年,穿越横街,朝街尾行来。
这里正好有一条狭窄小巷,巷口幽暗处,站着一人,看不清他的面貌,但这时候
站在黑暗巷口的人,不是地痞,也决不会是好路道。这人一眼见到青衫少年迎面
行来,一缩双肩,两颗眼珠一眨不眨地朝青衫少年身上打量。

  青衫少年渐渐走近,打从巷口经过,这一刹那,那人从青衫少年身上,找到
了他要找的东西,青衫少年腰间,束着一条紫色丝绦,左首腰际,不是佩着一颗
丝穿缀的明珠么?那颗明珠,正有龙眼大小,那人不再迟疑,慌忙闪身而出,追
上两步,陪笑道:“相公,这是你老的信。”

  青衫少年一怔,蓦地住步,一双炯炯目光,宛如两道霜刃,直逼那人脸上。
那人忙不迭地塞过一封密柬,回身就走。这青衫少年正是凌君毅,他手中拿着密
柬,暗暗觉得奇怪,随手打开,低头瞧去,只见上面写着一行潦草字迹:“交黑
岗河神庙外眇目人。”

  凌君毅又是一愣,迅速忖道:“这封密柬不是给我的,分明是这人认错了人
了。”想到这里,立即抬目看去,那送信的人,这一耽搁,早已走得没了影子。

  凌君毅心中一动,暗道:“看密柬上的语气,可能是江湖上人传递某一件东
西,自己正为追查「珍珠令」而来,要不要到黑岗河神庙去看个究竟呢?”继而
一想:“密柬上明明写着,要把东西交给黑岗河神庙外眇目人,自己没有东西,
去了又有何用?而且密柬落到自己手上,那送东西来的,没有这份密柬,也无法
把东西送交地头。”一念及此,登时想到方才那人之所以会把密柬误交自己,一
定是那送东西的人身材长得和自己差不多,自己何不在这里等一下,看看有没有
和自己相似的人来,让他把东西送交河神庙去,岂不是好?

  当下沾了些口水,仍把密柬封好,退到巷口,从肩头取下青布囊,放到墙角
暗处,然后俯身从地下抓了一把泥土,胡乱往面颊上一抹,就靠着巷口墙壁,静
静等待。不多一会,果见西首街上,有一条人影,向这边走了过来,那是一个蓝
衣人,背上果然也背着一个长形布囊,身材颀长,因相隔较远,看不清他的面相。
那蓝衣人走得不快,但却昂首阔步,一副旁若无人的气概,不过转眼间的工夫,
蓝衣人已经快到巷口。凌君毅举目望去,这人年约二十四五,生得甚是英俊,只
是神色倔做,脸上一片冷漠。

  凌君毅也等他走过巷口,才赶了上去,口中说道:“相公,这是你老的信。”
双手把密柬递了过去。

  蓝衣人脚下微一停顿,一手接过密柬,连头也没回,随手一掌,劈了过来。
凌君毅没想到他会突下杀手,要待出手封架,心中忽然一动,暗想:“他这是杀
人灭口,自己可不能还手。”心念疾转,暗暗吸了口气,护住胸前要害,硬挨一
下。

  只听「叮」的一声,蓝衣人虽是连头也没回,但出手却拿捏得极准,这一掌
正好拍在凌君毅前胸。凌君毅口中发出一声闷哼,往后便倒。蓝衣人挥出一掌之
后,连看也没看,继续举步朝前走去。

  凌君毅硬挨了蓝衣人一掌心中暗暗吃惊,忖道:“瞧不出他出手一掌,使的
竟是内家重手法。”等那人走远,凌君毅立即一跃而起,取过青布囊,往肩头一
背,远远尾随下去。

  蓝衣人自然不会想到身后有人尾随,他施施然行去,到得北城,眼前已是数
丈高的城垣,蓝衣人双脚一顿,身如长箭穿云,凌云而起,一下跃登城垣,再一
点,飘然往城墙下落去。凌君毅看得暗暗惊异:“纵起四五丈高下,在武林高手
来说,并算不得什么,但此人年纪极轻,一身功夫,竟也如此了得。”他心头愈
觉可疑,更非看看这蓝衣人送去的究是何物?

  心念转动,人已跟着跃起,轻轻落到城垣之上。举目看去,只见一条人影,
疾如流矢,朝北飞驰而去。凌君毅不敢怠慢,一吸真气,飞身落地,施展轻功,
追踪在蓝衣人身后,远远跟了下去。奔行了约有十里光景,前面来到一座小山前,
敢情就是黑岗了。蓝衣人到得小山脚下,飞行之势,忽然一缓,又复昂首徐行,
大步朝山岗上走去。

  凌君毅看得暗暗好笑,心想:“这人装模作样,大概自负得很。”

  黑岗既到,河神庙自是就在岗上。凌君毅要看看他交给眇目人的究是何物,
那就不能和他距离得太远,好在这座黄土岗上,一片杂木林,相当浓密,凌君毅
闪身入林,藉着树林掩蔽,飞快登上山岗。旋见左方树林间,露出一道黄墙,原
来此处竟是庙后,这河神庙庙门是朝北开的,朝北面对黄河。凌君毅不知眇目人
的身份来历,可不敢丝毫大意,依然藉着林木掩蔽,悄悄从右首抄了过去。河神
庙一共只有三间庙舍,凌君毅绕到庙门右侧,果见一个身穿灰衣的眇目老人,静
静站在庙前。过了一会,才见蓝衣人缓步而来。

  眇目老人慌忙趋上前去,连连躬身,陪笑道:“小的奉河神爷之命,已经在
这里恭候多时了。”

  蓝衣人冷冷道:“你老儿左眼已眇,右眼倒是不错。”

  眇目人陪笑道:“是,是,小的眇左不眇右。”

  蓝衣人道:“很好。”探手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小纸包,递了过去,接着说道
:“这东西干系重大,你可得小心。”

  眇目人双手接过,又连连躬身道:“小的知道。”

  蓝衣人道:“好,你到了淮阳,自会有人告诉你送去哪里。”

  眇目人又一躬身道:“小的知道。”蓝衣人冷冷一哼,双脚顿处,人己破空
飞起,一道人影,去势如电,朝山下投去。

  凌君毅隐身附近,两人说的话,自然听得清楚,心头暗暗忖道:“这个小纸
包里,不知究是何物?却是这般慎重。眇目人是转送东西的人,只不知下一站送
交何处?送交何人?”继而一想:“方才蓝衣人若是没收到自己交给他的那封密
柬,同样也不知道该把东西送交何人。由此看来,那小纸包中,不是价值连城的
贵重珍宝,便是一件十分机密的东西。”他心中愈觉可疑,愈不肯轻易放过,决
心纵涉万险,也非弄个水落石出不可。

  在他思忖之际,眇目人已经匆匆离去。凌君毅从他脚步上看去,身手并不如
何高明,比之蓝衣人,差得甚远,要追踪这样一个人,以凌君毅一身所学,自是
轻而易举。但凌君毅为人精细,已从今晚遇上的曲折过程,想到这帮人行动神秘,
推想那小纸包内,若是十分贵重而又极度机密的东西,决不会随便交给一个武功
如上此差劲的眇目人转递,说不定暗中还有高手护送。一念及此,也就敢太以大
意,直等眇目人走远,看清四周确实没有人隐伏,这才一闪身出林,往山下赶去。

  眇目人一路急行,凌君毅远远尾随,可不敢跟得太近,为了不使人注目,连
师傅要他佩在左腰的珍珠,也已收了起来。这一个晚上,眇目人足足奔行了七八
十里路程,等到天色大亮,已经赶抵枯县,扬长往城中走去。凌君毅随后跟入城
中,眇目人对城中街道,似是十分熟悉,先在街头摊上吃了一碗豆汁,几块米糕,
才投入街尾一家叫兴隆的小客栈。

  凌君毅知道他奔行了一晚,急需休息,当下就在那小客栈对面一个馄饨摊边
坐下,叫了一碗馄饨来吃。就在此时,一个头戴毡帽、身穿灰衣的汉子,从街头
走来,径往小客栈走去,只看他脚步轻捷,就知是个会家,这时候投店,自然也
是赶了一晚的路。凌君毅心中暗暗一动,忖道:“此人莫非是眇目人的同党?”

  吃好馄饨,摸出几个制钱,付了帐,就朝小客栈中走去。住这种小客栈的,
都是些贩夫走卒,天一亮,早就走光了,这时是最清闲的时候。

  店伙一见有人进来,赶忙上来招呼:“客官,你是……”

  凌君毅道:“住店。”

  店伙听说住店,连连哈腰道:“是,是,客官请随小的来。”说完,领着凌
君毅往里行去。

  凌君毅边走边问道:“你们店里生意好不好?”

  店伙道:“小店价钱便宜,生意还算不错。”接着又陪笑说道:“要是像客
官这样,早晨来投店的多几个,小店的生意就更好了。”

  这话没错,昨晚投宿的一清早走了,接着又有人来投宿,一间房,岂不就抵
得两间房了。说话之间,店伙打开一间客房,说道:“客官,这间房如何?”

  凌君毅点点头道:“可以。”

  店伙道:“小的替你老泡茶去。”说着,正待退出去。

  凌君毅问道:“你们这里,平日很少有人早晨来投有么?”

  店伙只好站住,答道:“早晨来投店的,都是隔晚赶了夜路的,最近地方上
不大安宁,赶夜路的人不多……”忽然嘻的一笑道:“今天一早,连相公却有三
位了。”

  凌君毅口中「哦」了一声,不经意地道:“他们住在哪里?”

  店伙道:“小店只有这边六个是房间,对面两大间是统铺,客官这间是三号
房,另外俩位客官,比你老先来,自然是位一号、二号房了。”

  凌君毅心中暗道:“那是说眇目人住的一号房,灰衣汉子住的是二号房了。”

  店伙迅快退去,一会工夫,泡了壶茶送来,陪笑道:“客官,茶来了。”已
经替凌君毅倒了一杯茶,放到桌上。

  凌君毅故意打了个呵欠,说道:“我要睡了,你替我关上房门,不用再侍候
了。”店伙连声应是,退出房去,随手带上了房门。

  凌君毅听出隔壁那个灰衣汉子尚未睡觉,心想:“此人如果不是眇目人的同
党,那就是和自己一样,追踪眇目人来的了。”取过茶杯,喝了一口,就解衣上
床,躺了下来。

  以他的武功,就算睡熟了,隔房两个人只要稍有动静,也决瞒不过他的耳朵。
因为他们要出店去,就得经过他房门口,脚步声总会听得到,于是他安心睡了。
哪知睡没多久,却忽听隔壁房中有人怒哼一声:“好家伙,你倒滑溜得很。”

  这句话,虽说得不高,但已足够使凌君毅惊醒,猛然坐起,侧耳听去,只听
隔壁的灰衣汉子推开后窗,「嘶」的一声,穿窗而出。凌君毅心中暗道:“莫非
那眇目人已经走了?”

  这三间房,都有一个后窗,他在入房之时,早已看过,窗外是一条狭窄的小
巷,此时不用说,那灰衣汉子已经追上去了。凌君毅迅快下床,轻轻打开窗户,
跃出窗外,果见二号后窗大开,灰衣汉子已经不见人影。再看一号房,窗户虚掩,
眇目人也早已走了。

  凌君毅暗暗叫了声「惭愧」,不是那灰衣汉子那声咒骂,自己还一无所觉,
由此看来,自己江湖经验还是不够。回到房中,背起剑囊,开门出来。店伙一见
凌君毅走出,赶忙迎了上来,愕然问道:“客官不多睡一回,就要走了么?”

  凌君毅道:“够了,我还有事,唔,伙计,那一号房的房钱也由我付了。”
原来他看到二号房的灰衣汉子,在桌上留了银子,但一号房的眇目人,却连房钱
也没付。

  店伙奇道:“你老认识那老客官?”

  凌君毅笑笑道:“同村。”

  店伙替他结算了店帐,凌君毅曾听蓝衣人说过淮阳有人等候的话,从这里到
淮阳,是一条官道,当下出得城来,就一路向南疾赶。

  中午时分,赶到龙曲,这是一个小镇甸,只在镇口有一家面馆,面临大路,
专做行旅客商的生意。这时正当午刻,小面馆中已经坐着不少人。凌君毅跨进面
馆,目光一转,这间面馆地方不大,一共只有四五张桌子,每张桌子上,差不多
都有了三两个人。那眇目人就坐在左首一张桌上,他叫了一壶酒,一盘卤莱,正
在低头吃喝。靠门口一张桌上,赫然坐着灰衣汉子,敢情怕人认出他是谁来,故
意把毡帽压得很低,但凌君毅还是很快就认出他来了。

  凌君毅刚一进门,伙计便很快迎了上来,把他领到中间一桌的空位上坐下,
然后倒了杯茶,问要吃些什么。凌君毅也要了一壶酒和一盘下酒菜。伙计退走之
后,他端起茶碗,喝了一口,举目略一打量。座上食客,全是过路的行商,只有
眇目人和灰衣汉子,是江湖中人。

  这时店门口,又走进一个身穿青布衣衫的人来,这人身材瘦长,脸色黄中带
青,跨进店门,目光一闪,就在门口一张桌上坐了下来,右手三个指头叩着桌面,
大声地叫道:“喂,伙计。”他这三个指头叩到桌上,落指虽轻,但桌面上的酒
莱,却全都跳了起来。

  灰衣汉子正在低头吃喝,酒菜跳将起来,立被溅得一脸一身。这一下灰衣汉
子哪还忍耐得住,毡帽往上一推,伸手抹了把脸颊,目注青衣人,怒声哼道:
“朋友没看到这张桌上,还有人坐着么?手脚也该放轻一些才是。”

  青衣人脸上没有一丝笑容,冷冷地道:“你嫌我手脚重,不会搬到旁的桌上
去?”

  灰衣汉子见他不但没有歉意,居然要自己搬到旁的桌上去,一时不由气往上
冲,怒哼道:“你拍桌子,溅了我一脸酒莱,还是我不对么?”

  青衣人冷漠道:“我叫你搬到旁的桌上去,有什么不对?”面馆里的食客,
听到两人吵了起来,都朝他们看去。

  灰衣汉子目中精芒一闪,大笑道:“朋友这般发横,那是存心找碴来的了。”

  青衣人呸了一声,道:“找碴,凭你配么?”

  店伙慌忙赶了过来,满脸陪笑道:“两位客官,这是误会,大家都是出门人
……”

  灰衣人霍地站起,一探手褪下长衫布袋,刷的一声,掣出一柄雁翎刀,喝道
:“来,咱们到外面去比划比划。”

  青衣人冷笑道:“你要和我动家伙?除非你活腻了,不想再活了。”

  灰衣人怒哼道:“不知是谁活腻了。”

  青衣人冷冷地道:“我已经警告过你了,既然你自己寻死,那就不能怪我了。”

  说话之时,但见他左手微微一抬,青芒飞闪,直向灰衣人咽喉射至,不但去
势奇速,而且无声无息。就在此时,斜刺里忽然飞出一只酒杯,「叮」的一声,
截住青芒,从灰衣人侧面掠过,又是「砰」的一声,撞在墙壁之上。大家回过头
去,但见一支通体青绿,二寸许长的小箭,射穿杯底,一齐钉在壁上,杯底虽被
贯穿,居然并末破碎。

  灰衣人神色一变,大怒道:“朋友竟敢暗箭伤人。”突然欺身上去,左手一
张,朝青衣人肩头抓去。

  青衣人冷笑一声,左手一翻,旁人还没看清楚,灰衣人已经疾退两步,左手
手背被划开一道血痕,伤处色泛青绿。他只张了张口,连话也没有说出,就缓缓
朝地上坐了下去。这原是一瞬间的事,青衣人看也没看灰衣人一眼,一双凶睛,
却朝里首望了过来,一下子就落到凌君毅的身上,冷冷问道:“刚才那酒杯,是
你掷出来的么?”

  凌君毅道:“不错,我瞧不惯你暗箭伤人。”

  青衣人冷冷说道:“小伙子,你最好少管闲事。”

  凌君毅缓缓站了起来,目光一掠灰衣人,问道:“这位朋友怎么了?”

  青衣人冷声道:“还有一顿饭工夫,就差不多了。”

  凌君毅怒声道:“是你在他身上使了手脚?”

  青衣人厉笑道:“你说对了,他中了剧毒,自然非死不可。”

  凌君毅脸色一寒,问道:“解药呢?”

  青衣人道:“解药自然有。”

  凌君毅道:“那就快拿出来。”

  青衣人大笑道:“笑话,要是给他解药,在下就不用伤他了?”

  凌君毅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你伤了人自然就得交出解药,难道为了
几句争执,你就非取他性命不成?”

  青衣人道:“这是他该死。”

  凌君毅沉声道:“我要你交出解药来。”

  青衣人看了凌君毅一眼,冷冷道:“我劝你少替自己找麻烦,年纪轻轻,送
了性命,岂不可惜?”

  凌君毅双目神光陡射,喝道:“人命关天,我要你立时交出解药来。”

  青衣人点头道:“小伙子,你一定要管,那我就告诉你,解药在我口袋里,
你有本事,只管来拿吧。”

  凌君毅道:“如此很好。”缓步行了过去。

  青衣人冷笑一声,右手抬处,呼的一声,迎面劈来。凌君毅正要擒他,搜出
解药,一见他挥掌劈来,左手一探,朝他手腕上抓去。他这一抓之势,暗含几个
变化,但青衣人出手奇快,右掌还未劈到,突然收了回去,左手却又闪电抓出,
袭向凌君毅右肋。凌君毅有手一沉,改抓为拂,朝下格去。双腕交击,两人各退
一步。凌君毅只觉青衣人右腕坚硬冰冷,有如碰在一根铁棍之上,心头不禁暗暗
骇然。

  青衣人退后一步,并未立时扑攻,只是冷冷一笑,挥挥手道:“小伙子,是
你逼我出手的,现在你快回去料理后事吧。”

  凌君毅道:“你说什么?”

  青衣人道:“你还有十二个时辰可活,到时必死,快去赶办后事,还来得及。”

  凌君毅剑眉一剔,目注青衣人,冷声道:“你在我身上下了毒?”

  青衣人狞笑道:“是你碰了我的手腕。”

  凌君毅道:“你手上有毒?”

  青衣人道:“你说对了。”

  凌君毅目中异芒一闪,傲然一笑道:“阁下一再用毒伤人,在下今天实在放
不过你了。”陡然欺身而上,左手五指如钩,朝青衣人右臂抓去。

  青衣人眼看凌君毅已中奇毒,仍能反击,心头大为惊愕。尤其凌君毅年纪极
轻,出手不凡,大有名家气度,一时不敢让他扣住脉穴,蓦地沉肩旋身,避开凌
君毅攻势。凌君毅右掌当胸,仍然以左手迅快擒拿,所取部位,尽是人身要害穴
道,手法奇奥绝伦,一望而知,他一身艺业,得自名师。青衣人一连闪过三招,
在他想来,凌君毅抢攻过几招之后,身中之毒,也将发作,不须与之纠缠。因此
避过三招,第四招一看无法闪避,左臂一横,自动送了上来。

  凌君毅一把扣住青衣人左腕,但觉人手冰冷,好像抓住了一根铁棍,凝目瞧
去,只见他左手色呈青绿,五指有如钢钩,露出锋利尖锐的铁爪。原来这人的左
手,竟是钢铁铸成的一个假手,手上分明淬过剧毒。凌君毅五指用劲,扣住他的
铁手,冷笑一声道:“阁下居然以铁手作兵刃,而且还淬过剧毒,当真恶毒得很。”

  青衣人用力一挣,竟然丝毫没动,心中更是惊凛,一言不发,右手疾扬,猛
向凌君毅当胸劈来。凌君毅抬手迎着青衣人右掌击去,但听「叮」的一声,双掌
交击,青衣人被震得后退了一步,但他那铁手,还是被凌君毅紧扣末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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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蓝衣主仆

  青衣人又急又怒,大喝一声,身形抢进,右腕连挥,一只右掌,片刻间攻出
三招。他这三招绵密迅捷,快如闪电,迫得凌君毅后退了两步,但他左手还是丝
毫没松,青衣人被他拖得往前跟进了两步。凌君毅有了这一瞬的机会,立即趁势
反击,还攻了三招,指袭掌劈,使出来的全是杀手。他左手紧扣着青衣人的铁手,
两人同样只有一只右手应敌。

  这几招近身相搏,虽然看不出惊人威势,但在行家眼中,却是凶险无比,生
死之分,间不容发。出手之速,发招之快,着着如同电闪雷奔,数招交博,也只
不过是刹那间事。青衣人没想到对方一个年轻娃儿,竟然身具这等上乘武功,最
使他惊骇的,是自己左手剧毒无比,旁人只要沾染上少许,片刻之内,就会发作,
但凌君毅一直紧扣着自己铁手,竟会毫无所觉,一时直被凌君毅迫得封架不迭,
几乎无法还手。

  正在着着后退之际,突听一个冷峻的声音喝道:“住手。”

  青衣人闻声忙道:“阁下放手。”

  凌君毅右手攻势一停,左手仍然紧招着青衣人铁手不放,问道:“什么人?”

  青衣人用力一挣,怒声道:“你还不放手?”

  凌君毅道:“你交出解药来,我立刻就放。”

  青衣人一挣未脱,心中大急,右手「呼」的一掌,朝凌君毅当胸印到。凌君
毅屹立不动,但见他胸前衣衫骤然拂拂飘动。青衣人一掌宛如拍在水面上,似虚
还实。似有物,又似无物,掌力根本无法用实,心头方自一惊,凌君毅左手往左
一带,右手闪电劈出,一掌切在青衣人右手肩背之上,左手一松,把青衣人朝地
上摔去,青衣人哪有招架之力,砰然一声,摔倒地上,半晌动弹不得。

  凌君毅目注青衣人,冷晒道:“你交不交出解药来?”

  从有人喝出「住手」,到青衣人出手袭击,被摔倒地上,前后也不过一两句
话的时间,只听先前那个冷峻声音说道:“好手法。”

  凌君毅抬目望去,只见一个身穿蓝衫的人,背负双手,当门而立。这人年约
二十四五,面目俊秀,肩负一个长形布囊,站在那里,脸上一片冷漠之色,神情
十分倔傲。赫然正是开封城中遇见的那个蓝衣人。

  这时青衣人已从地上爬了起来,神色恭敬地朝蓝衣人躬身一礼道:“小的见
过少主人。”蓝衣人原来还是他的少主人。

  蓝衣人冷冷一哼道:“你又在这里惹事了?”

  青衣人道:“小的不敢。”

  蓝衣人举手一挥,青衣人规规矩矩地退向一边。蓝衣人两道森寒目光打量着
凌君毅,冷冷说道:“咱们好像哪里见过?”

  凌君毅道:“在下从末在江湖上走动。”

  蓝衣人道:“阁下如何称呼?”

  凌君毅并末回答,问道:“他是阁下的尊仆?”

  蓝衣人见他答非所问,心头甚怒,眉字间隐现杀机,冷声道:“不错,不知
他哪里得罪了阁下?”

  凌君毅傲然笑道:“尊仆入店之后,与人发生争执,出手就放毒箭,被在下
酒杯击偏,幸未伤人,不想他又仗淬毒铁手,暗下杀手。在下觉得只是为了几句
争执,就非把人置之死地不可,手段未免太过毒辣,因此要他交出解药来。”

  蓝衣人脸上一片冷峻,望了青衣人一眼,哼道:“是这样的么?”

  青衣人不敢作声,蓝衣人道:“还不快把解药交给他。”

  青衣人不敢违拗,探手入怀,取出一个扁形磁瓶,倾出一粒药丸,递将过来。
凌君毅接到手中,朝蓝衣人点点头道:“多谢阁下。”

  蓝衣人目光一注躺卧地上的灰衣人,问道:“他是你的朋友?”

  凌君毅笑了笑道:“素不相识。”一面朝伙汁道:“伙汁,倒盅水来。”

  伙汁连连应是,倒了一杯茶送了过来,凌君毅一手捏开灰衣人牙关,把一颗
药丸送人灰衣人口中。这时候,那眇目人早已悄悄站起,会过面钱,出门而去上。

  蓝衣人望望凌君毅,轻咳一声道:“阁下身手非凡,不知是哪一门派的高人?”

  凌君毅淡然一笑道:“在下凌君毅,不属于哪一门派。”

  蓝衣人嘿道:“好个不属于哪一门派。”回身朝青衣人道:“咱们走。”转
身往外就走,青衣人紧随地身后,出店而去。

  凌君毅心中暗道:“他果然一路跟随眇目人,暗中保护。”忽然想起自己方
才报了姓名,也应该问问他的姓名才是。

  这时那灰衣人却站了起来,朝凌君毅拱拱手道:“多蒙相公相救,在下这里
谢了。”

  凌君毅还了一礼,笑道:“兄台不用客气。”

  灰衣人摸出一锭碎银,招呼伙汁说道:“这位相公的酒帐,一起付了,余下
的不用找了。”伙计接过银子,连声称谢。

  灰衣人又抱了抱拳道:“在下有要事在身,不克耽搁,恕在下先走一步了。”

  凌君毅眼看自己救了他性命,他连自己姓名也没请教,就匆匆要走,分明是
怕自己问他姓氏来历,心中暗想:“只怕你还不知道蓝衣人主仆,乃是眇目人一
党,暗中保护他来的。”但这话又不便明说,只好淡淡一笑道:“兄台有事,只
管请便。”

  灰衣人又一拱手,就大步朝店外走去。凌君毅目送他身形远去,愈觉眇目人
传送的那个小纸包,必是件十分重要的东西,当下也无心喝酒,等得灰衣人去远,
也自起身离店,往镇外行去。他知道在面馆中露了几手,只怕已引起蓝衣人的注
意,对自己此后行动,实有末便。心念转动间,出了镇南,行不多远,正好有一
片浓密的树林横在前面,凌君毅不加思索,身形一掠,飞快地往林中闪入。

  就在他飞身人林之际,耳中突听一声娇叱:“什么人,还不站住?”

  声音方起,眼前音影一闪,香风扑面,一双白嫩如玉的纤手,飞快地当胸推
到。凌君毅连人影还未看清,左手抬处,一把扣住了那只推来的手腕。

  「啊」的一声尖脆的惊叫,那只皓腕一颤,往后便抽,娇叱又起:“大胆狂
徒,你还不放手?”

  三寸弓鞋,悄无声息地飞踢而至,这一连串变故,发生于凌君毅闪身入林一
刹那间。凌君毅耳中听到的是又清又脆的娇叱,手中握着的是又滑又腻的皓腕,
心头不觉一怔,赶忙松开五指,身形倏地往后飞退。定睛瞧去,只见树林间站口
一个身穿淡青衣裤的姑娘,她双颊飞红,瞪着一对清澈大眼,满脸俱是羞怒之色,
喝道:“好个贼子,你瞎了眼睛?”

  凌君毅望着青衣姑娘,怔的一怔,自己一时不察,抓住了人家手腕,本待向
姑娘说上几句道歉的话,但给青衣姑娘这一骂,又不觉剑眉微轩,忖道:“自己
闪入林去之际,根本没见到人,那么是她看到自己入林,方迎上来的。再说也是
她先出手,自己不扣住她的手,岂非就得挨她一掌?细想起来,自己并无不对。”
想到这里,禁不住微微一笑。

  青衣始娘见他只是贼眼灼灼,盯着自己,没有说话,心中更气。不,粉脸更
红,她如今也看清楚了,自己面前竟是一个玉面朱唇的弱冠相公,站在那里,好
不潇洒。不,他那微微一笑,好不可恶。分明是占了自己便宜,得意忘形。这下
更是着恼,一张俏丽的脸,登时沉了下来,冷哼道:“下流贼子,你笑什么?我
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凌君毅双目之中,射出慑人寒芒,冷声道:“姑娘这是骂谁?”

  青衣姑娘一手叉腰,戳指着凌君毅道:“就是骂你,我一看就知道你不是个
好东西。”

  凌君毅被她骂得也不禁有气,冷声道:“姑娘到底讲不讲理?在下自问并无
冒犯之处,你一下欺到在下面前,出手就打,开口就骂,难道还是在下不对么?”

  青衣姑娘被披嘴道:“讲理?你眼睛又没瞎,充军充到哪里来了?”

  凌君毅渲:“在下已经一再忍让,姑娘说话最好客气些。这座树林就算是姑
娘家的,不准人进去,你也该先说清楚……”

  青衣姑娘娇靥骤然一红,发横道:“我不准你进去,就是不准你进去。”

  凌君毅道:“为什么?”

  青衣姑娘道:“不为什么,你乱闯,我就教训你。”

  凌君毅见她蛮不讲理,不由冷冷一笑道:“在下不和你一般见识。”转身就
走。

  青衣姑娘气得粉脸发白,连连跺脚道:“你给我站住。”

  凌君毅倏地转过身来,剑眉一扬,沉声道:“姑娘还待怎的?”

  青衣姑娘道:“你欺负我,想走可没那么容易。”

  就在此时,忽听一个娇甜得像银铃般的声音,从林中传出道:“小燕,你在
跟谁吵嘴呀?”

  青衣姑娘小燕脸上闪出喜色,叫道:“好了,小姐出来了。”

  树林间,已经出现了一个身穿桃红衫裙的苗条人儿,一个娇美动人的少女。
凌君毅只觉眼睛一亮,这姑娘不但有修长苗条的身材,白中透红的娇靥,芙蓉如
脸柳如眉,加上那一双清澈明亮的眼晴,闪着令人无法抗拒的神采。简直清丽若
仙,美得不带人间烟火气。凌君毅一张俊脸,突然红了,他直到此时,才明白过
来,青衣姑娘小燕何以要守在林前,不让自己入林,那是因为有这位美姑娘在林
内之故。

  小燕看到美姑娘,立时俯身一福,说道:“小姐,这狂徒好大胆。”

  美姑娘没待她说下,柳眉微蹙,拦着道:“小燕,不许出口伤人。”

  小燕道:“小姐,他……”

  美姑娘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望了凌君毅一眼,说道:“我都听到了,是你先
向人家出手,对不?”

  小燕急道:“那是他……”

  美姑娘道:“不用说了,还不上前向这位相公赔个不是?”

  小燕似是大感惊讶,急得粉脸通红,分辩道:“小姐,是他欺侮我,抓住小
婢的手……”

  美姑娘道:“不许多说,快给人家赔礼。”

  小燕眨动眼珠,望望她家小姐,又望望凌君毅,心头好像有些明白了,抿抿
嘴,笑着应了声:“是。”走到凌君毅身前,欠身一福,娇声说道:“我家小姐,
要小婢给相公赔礼来了。”

  凌君毅微微一笑道:“姑娘,说过就算,何必认真?”

  小燕拿眼瞟着他,「咭」的轻笑道:“瞧你,早这么好说话,咱们也不会吵
起来了。”

  凌君毅笑了笑,转身欲走,只听娇甜的声音喊道:“这位相公请留步。”这
句话,声若银铃,一听就知出自那位美姑娘之口。

  凌君毅脚下马上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两道目光朝美姑娘望去,抱抱拳道:
“不知姑娘有何见教?”

  小燕接口道:“我家小姐叫你,自然有事了。”

  美姑娘道:“小燕,不许你多嘴。”她粉脸微酡,低低说道:“我看相公身
手非凡,不知尊姓大名,如何称呼?”原来她叫住他,只是为了问人家姓名。

  凌君毅道:“在下凌君毅。”

  小燕眨着眼睛问道:“是不是双木林?”

  凌君毅道:“不,是壮志凌云的凌。”

  小燕又道:“相公高名,是哪两个字?”美姑娘这回没有拦她,显然也想听
得清楚一些。

  凌君毅道:“君子的君,致果为毅的毅。”

  小燕偏着头问道:“什么叫做致果?”

  美姑娘甜甜一笑,道:“这是「左传」上的两句话,杀敌为果,致果为毅。”

  小燕「哦」了一声,笑道:“小婢知道了,那是说凌相公本领很大,有杀敌
之艺。”

  美姑娘「噗哧」一笑,轻叱道:“你乱说什么?”

  小燕道:“难道小婢说的不对?”

  凌君毅微笑道:“在下这毅字,是果决毅力的毅。”

  小燕小嘴一噘道:“你早说毅力的毅,不就结了?”一顿,偏头看了美姑娘
一眼,娇笑道:“我家小姐姓文…”

  凌君毅拱拱手道:“原来是文姑娘,在下失敬。”

  小燕「咭」的笑道:“我还没有说完呢,小姐闺名婉君,和相公的名字有一
个字相同,你说巧不巧?”

  美姑娘脸一红,低低叫了声:“小燕。”这声「小燕」,含有阻拦之意,但
她真要不要小燕说出来,早该出声拦阻了,这叫做:「其词若有憾焉,其实乃深
喜之。」

  小燕不服道:“小姐问了凌相公姓名,自然也该把姓名告诉凌相公。”文婉
君白了她一眼,还没说话,忽听远处响起一声划空长啸,遥遥传来。

  文婉君脸色微变,吃惊道:“是叔叔在找我啦,这怎么办?”

  小燕道:“二庄主可能就会找来,依小婢之见,小姐和凌相公还是快到林内
去躲一躲的好。”

  文婉君脉脉含情地望口凌君毅,口齿启动,欲言又止。凌君毅看她们主婢神
色,似是有些惊慌失揩,但他依然站着不动,问道:“在下为什么要躲?”

  文婉君忽然幽幽一叹,道:“家叔脾气不好。”她目光凝注着远主处,说道
:“但愿我叔叔不要找到这里来。”话声甫落,只听遥空又传来一声长啸,那啸
声显然比方才近了许多。

  文婉君一脸俱是惊容,急急说道:“凌相公,时间无多,快跟我来。”转身
欲走,但脚下却是没动,回头向凌君毅望着。

  凌君毅满腹狐疑,及见文婉君春花般的脸上,似有乞求神色,心头感到不忍,
乃点点头道:“好吧,在下就去林中暂避一下。”

  文婉君感激地瞥了他一眼,双颊一阵红晕,转身朝林中闪入。凌君毅略一迟
疑,便跟着走人。小燕紧随两人身后,也闪入林中。三人堪堪闪身入林,便见远
处两点黑影,如飞而来。

  凌君毅心中暗惊道:“这两人不知是谁,只看他们轻功造诣,一身武艺,必
然己臻上乘。”正思忖之间,忽觉一只柔软的手掌,轻轻拉着自己右手,耳边响
起清婉的声音说道:“凌相公,我叔叔就要到了,快些蹲下身子。”

  凌君毅只觉一阵浓浓的花粉香气钻进鼻子,心头一阵狂跳,糊里糊涂地跟着
蹲了下去,躲入草丛之中,但心头又止不住好奇,偷偷朝外望去。这一瞬工夫,
那两条人影,有如流矢划空,转眼已飞坠林外路中,那是一个身穿方铜长衫,腰
系丝绦的瘦小老者,年在五旬左右,脸色火红,双颧高耸,目光炯炯,肩后背着
一柄阔剑,敢情就是文婉君的叔叔。他身后紧随一个黄衫少年,看去约二十出头,
好俊的人品。剑眉星目,一脸如冠玉,唇若涂朱,就是嘴唇薄了些,鼻子也有些
鹰钩。

  凌君毅打量之际,发觉文婉君拉着自己的纤手,不但没有放开,反而握得更
紧,好像还有些颤抖,当下也反手握住,文婉君脸更红了。

  那老者炯炯目光,飞快地一扫,一手摸着那疏朗的胡子,轻咳一声道:“婉
儿她们明明是朝这里来的。”

  黄衫少年一脸恭敬之色,接口道:“老叔说得是,只不知婉妹会不会出什么
岔子?”

  老者干咳了一声,回头笑道:“贤侄大可放心,凭婉儿一身所学,江湖上哪
里都可以去得,还怕出事?也许她们在镇上歇脚,你随老夫到镇上去看看。”黄
衫少年恭身应「是」,两条人影迅即朝镇上掠去。

  凌君毅暗道:“看来这两人是找文姑娘来的,她为什么要躲他们呢?”想到
这里,忍不住偏头瞧去,只见文婉君双颊之上,似乎有泪痕,心中更是觉得奇怪。

  文婉君似有所觉,赶忙松开纤手,盈盈站了起来,双颊飞红,羞涩地道:
“我一时心中害怕,凌相公幸勿怪我失礼。”

  凌君毅直起身道:“姑娘不用介意。”话声一顿,关切地道:“令叔很凶吗?”

  文婉君微微摇头,道:“不,叔叔平日很疼我,只是……只是我不想回去…
…”

  小燕一脸焦急地道:“小姐,二庄主和萧相公找来,我们还是快些走吧。”

  文婉君轻叱道:“不用你多嘴,我知道,我不想回去,谁也休想逼我。”

  凌君毅忙道:“姑娘既然不愿和令叔见面,确是不宜在此久留。”

  文婉君道:“再待一回没关系,其实我不是躲避叔叔……”微顿美目一注,
深情款款地问道:“我看凌相公年纪不大,大概也是初走江湖吧?”

  凌君毅道:“不错,在下还是第一次出门。”

  文婉君忽然展颜一笑,伸手从身边解下一个浅绿丝线织成的丝囊,里面盛着
一个小巧扁形羊脂白玉瓶,随手递将过来,粉脸轻晕,低声道:“我和凌相公萍
水相逢,无以为赠,这是寒家秘制的清神丹,专解各种迷香迷药,凌相公走江湖,
带在身边,也许有用。”转身低头而行,她没说这丝囊是她亲手织的。

  凌君毅一怔,立即明白,道:“姑娘厚赐,在下不知如何感谢?”

  小燕紧跟着小姐身后,走出林去,一边回头道:“凌相公,我们走啦,过些
时候,一定要到岭南来看我家小姐呀。”

  人影渐渐远去,凌君毅站在林前,只是怔怔发呆。他把玩着浅绿丝囊,鼻中
依稀闻到一缕淡淡的幽香,耳边也好像还依稀听到小燕的声音道:“这我家小姐
手织的,凌相公看到丝囊,就如看到我家小姐一样。”

  就在此时,突听有人冷冷说道:“朋友,你手中拿的是什么东西?”

  凌君毅一身所学,造诣精深,有人近身,岂会一无所觉?皆因他初涉情场,
此刻手把佳人所赠,睹物思人,难免悠然出神。闻言不觉一惊,急忙抬目望去,
只见面前站着一个黄衫少年,口噙冷笑,一双冷峻眼光,直注视自己手中丝囊。
凌君毅一眼认出此人正是方才和文婉君叔叔,同时在林前现身的那个少年,连忙
把丝囊往怀中一塞。

  黄衫少年冷喝道:“慢着,我问你手中拿的是什么东西?”

  凌君毅傲然道:“阁下可是和我说话吗?”

  黄衫少年深沉一笑道:“这里还有第三个人吗?”

  凌君毅道:“你我素昧平生,阁下有何指教?”

  黄衫少年不耐道:“我是问你方才手中拿的何物?”

  凌君毅淡淡一笑道:“这是在下的东西,何劳阁下动问?”

  黄衫少年道:“我觉得很眼熟,你拿出来给我瞧瞧。”

  凌君毅道:“这个恕难从命。”

  黄衫少年脸色连变,倏地跨上一步,沉声:“你拿不拿出来?”

  凌君毅眉锋一扬,淡淡笑道:“阁下想动武?”

  黄衫少年似在思索着什么,凌君毅说的话,他竟似没有听见。过了半晌,才
道:“会是她的东西?”她?他指的自然是文婉君了。

  凌君毅不期脸上一热,道:“阁下在说什么?”

  黄衫少年突然大声道:“不错,是婉妹身边佩带之物。”话声一落,两道杀
机棱棱的目光,直逼凌君毅脸上,厉喝道:“你那丝囊从哪里来的?快说。”

  凌君毅道:“你管我哪里来的?”

  黄衫少年似是十分激动,冷喝道:“岭南温家的东西,怎会在你手上?”

  「岭南温家」,莫非那文姑娘姓温?凌君毅道:“我不认识岭南温家,这丝
囊是别人送给我的。”

  黄衫少年脸色大变,急急问道:“那人是谁?”

  凌君毅道:“朋友。”

  黄衫少年道:“我问你是什么人?”

  凌君毅笑道:“我的朋友,告诉你,你也不知道。”

  黄衫少年急迫地问道:“你说,他姓什么?”

  凌君毅道:“文。”

  黄衫少年追问道:“是男是女?”

  凌君毅笑道:“她是在下表妹。”

  黄衫少年道:“拿出来给我瞧瞧,只要不是温家妹子之物,我自会还你。”

  凌君毅微摇头道:“阁下这是强人所难……”

  黄衫少年目光一凝,冷冷道:“这么说,你是敬酒不吃要吃罚酒了?”

  凌君毅傲然笑道:“有时候,不吃敬酒,吃吃罚酒,倒也蛮有思。”

  黄衫少年冷冷说道:“你既然要吃罚酒,我就成全你了。”突然振腕一指,
直取凌君毅前胸,喝道:“躺下。”出手一指,就取死穴,可见他心机何等毒辣。

  凌君毅傲然笑道:“只怕未必。”话出口,人已轻轻一侧,向旁避了开去,
就在他身形闪出之际,突觉一股拳风暗劲,袭在前胸之上。

  凌君毅早已运气护身,这一记拳风,虽然来得突然,但为护身真气挡得一挡,
幸未受伤,心头却是大感惊讶,道:“这股拳风,不知何时发出来的,竟有如此
快速?”举目瞧去,只见黄衫少年右手握拳,停在胸前,并未击出。这一瞧,心
中更是骏然,暗暗叫了声:“无形拳。”

  黄衫少年眼看自己随指暗发的一记「无形拳」明明击中对方前胸,而对方竟
似若无其事一般,站立不动,不禁脸色微变,忖道:“原来他练有护身真气。”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两人虽然各自心生震惊,但却并未因此停手。

  黄衫少年冷笑一声,右拳化掌,疾拍凌君毅左肩,左腕一沉,食中指,闪电
般朝「气海穴」点到。凌君毅身形微侧,右手一招「怒龙推云」,反向黄衫少年
右手迎击过去。左手似格非格,五指一拢,使的是「倒扳龙角」,轻而易举一把
抓住蛊衫少年食中二指。这两招迅如闪电,先是「啪」的一声,凌君毅右掌和黄
衫少年右掌击实。

  黄衫少年但觉凌君毅掌心含蕴着一股极强的震力,身不由己被震得往右退出
半步,同时又觉左手食中二指一紧,被凌君毅往后扳起。至此,本来对面的两人,
黄衫少年左手被反到背后,身子也跟着转了过去,变成背向凌君毅。凌君毅右膝
一抬,朝他屁股上轻轻一顶,左手一松,黄衫少年一个人朝前直冲出去四五步之
多。

  凌君毅也不追击,冷冷笑道:“抱歉,罚酒让阁下自己喝了。”

  黄衫少年倏地回过身来,一张俊脸,色如铁青,锵的一声,抽出一柄耀目银
虹,厉声迫:“你亮兵刃。”

  凌君毅微晒道:“在下已经手下留情,阁下还不肯知难而退么?”

  黄杉少年怒喝道:“今日有你无我,咱们在兵刃上分个生死强弱。”

  凌君毅剑眉一拢,问道:“有此必要么?”

  黄衫少年脸上杀气直透眉字,冷冷道:“不用罗嗦,你再不亮兵刃,我一样
要取你性命。”

  凌君毅朗笑一声道:“既然如此,阁下就不用虚情假意,只管放手施为好了。”

  黄衫少年沉哼一声道:“好,你小心了。”喝声出口,剑点了过去。

  凌君毅看他出手一剑,嗡然有声,抖起碗口大三朵剑花,口中不觉赞道:
“好剑法。”微一吸气,陡然向后退出三尺。

  黄衫少年见他只是后退了三步避开剑势,依然末亮兵刃,更是气怒。冷冷一
笑,欺身直上,长剑挥动,接连攻出三剑他虽只攻出三剑,却已洒出漫天剑影,
像浪潮汹涌,疾卷而来。凌君毅长笑一声,疾然双手齐举,竞向一片剑影中抓去。
一柄斩金削玉的宝剑,凌君毅竟然敢以一双肉手去抓他的剑锋。这下连一向狂傲
自大的黄衫少年,也不禁大吃一惊。要知他平日虽然目空四海,但究是武林世家
弟子,见多识广,心中迅快一动,忖道:“这小子如无独特手法,决不敢轻缨锋。”

  他在不明对方手法之前,哪肯让凌君毅抓住长剑?身形疾退半步,手腕一振,
从剑尖飞射出千百缕银丝,参差不齐,朝凌君毅当头罩落。他这一招「万柳飘丝」
几乎笼罩住对手正面所有穴道,若是练到最高境界,可以一剑刺中敌三十六处大
穴,这乃是「南湘萧家」驰誉武林的七大绝招之一。

  黄衫少年剑势甫发,凌君毅大喝一声,右手一竖,劈出一掌,左手闪电般向
前抓出,夺取对方长剑。这一掌一抓,几乎是同时发出。一掌出手,掌风排空,
发如迅雷,把黄衫少年千百缕银丝,当真像风吹柳条,悉数斜揭而起,摒出门外,
左手五指,也恰在此时,快要搭上剑柄。黄衫少年做梦也没想到对方功力会这般
深厚,心头猛然一震,急急吸气后跃,暴退数尺。他哪里知道凌君毅使出来的这
一掌一抓,乃是大有来历,掌是「牟尼印」,脱胎于佛门奇学「易筋经」。抓是
「赤手搏龙」,乃是「十二擒龙手」中的招数,只不过他是以左手使出,和少林
招术相反。

  就在黄衫少年往后跃退之际,林前忽然多出一个人来,这人来得悄无声息,
没待两人再出手,急急喝道:“你们快快住手。”

  凌君毅转脸瞧去,来人身穿古铜长衫,腰系丝绦,正是那个红脸老者,文婉
君的叔叔。

  黄衫少年面上飞过一丝喜色,慌忙躬身道:“老叔来了。”

  红脸老者一双炯炯目光,打量着凌君毅,问道:“这位老弟是谁?你们怎会
打起来的?”

  黄衫少年道:“小侄也不知道他是谁,只看到他手中把玩的丝囊,是婉妹佩
在身边之物,就上前问他从哪里来的?他竟然支吾以对,不肯拿出来。”

  凌君毅道:“胡说,那是在下表妹所赠,与你何干?”他这话没错,天下女
孩子,都会佩戴丝囊,表妹送给他的东西,岂能给外人观。

  红脸老者一手摸着花白胡子,微微一笑,道:“你们两人,都是年轻气盛,
这是误会,说清楚了也就算了,又不是深仇大怨,何用以命相搏?”

  黄衫少年道:“但他手中丝囊,明明是婉妹之物,小侄绝不会看错。”

  凌君毅冷笑道:“阁下简直欺人太甚,天下只有你家有丝囊么?”

  红脸老老呵呵笑道:“你们争执的也就在此,一句话,就是少年气盛,谁也
不肯让步,自然越说越僵。来,来,不打不成相识,二位都是少年俊彦,大家把
话说开了就好,老朽替你们作个调人如何?”说到这里,回头朝凌君毅含笑道:
“老朽温一峡。”接着向黄衫少年一指道:“这是南湘萧家的老六,人称「金环
六郎」的萧其清萧老侄。”他在说话之时,暗暗朝依然脸色铁青的黄衫少年使了
个眼色,然后目注凌君毅,问道:“老弟呢?仙乡何处?高姓大名?”

  凌君毅道:“在下颖州凌君毅。”

  温一峡道:“凌老弟身手非凡,不知和昔年名满武林的第一奇僧「反手如来」
如何称呼?”敢情他已看出端倪来了。

  凌君毅心头暗暗感到骇然,忖道:“此人不但武功极高,而且见识也很渊博,
一下就看出我的来历来了。但你虽看出我师承,又怎知这是师傅有意叫我炫露的。
师傅说,炫露师承,也正是掩蔽真正来历的法门,而他真正的来历,连他自己也
一无所知。”

  凌君毅迟疑了一下,才抬目道:“温前辈说的正是家师。”

  温一峡脸上闪过一丝惊异之色,呵呵笑道:“老弟果然是奇僧门下,幸会幸
会。”接着目光一注,道:“这么说来,令师还健在了,不知如今他人在何处?”

  凌君毅道:“家师行踪无定,在下也不清楚。”

  温一峡连连点头道:“昔年令师行道江湖,也是云里神龙,见首不见尾,老
朽只是随便问问。”

  凌君毅拱拱手道:“在下另有要事在身,不能耽延,请恕先走一步了。”

  温一峡含笑道:“凌老弟有事,只管请便。”凌君毅向两人一点首,举步朝
前行去。

  温一峡目送凌君毅去远,脸上闪过一丝阴沉冷笑,转对萧其清道:“咱们跟
他下去。”

  萧其清道:“老叔也怀疑这小子……”他心中对凌君毅把玩的那个丝囊,依
然未能释怀。

  温一峡微微点头,口中「唔」了一声,才道:“老夫觉得这小子在此地出现
必有缘故。”话声一落,未待萧其清追问,急急追了下去。

  凌君毅一路疾行,奔走了一段路,脚下忽然一停,目光迅快四下一掠,身形
闪动,隐入路旁一片树林中。他一路追踪眇目人,由于方才在龙曲面馆露了一手,
生怕已引起蓝衣人的注意,对他今后行动,多少有些妨碍。因此他出了镇南,就
想找一处隐僻的地方,易容改装,不想却无意中邂逅了温婉君主婢。小燕为了掩
饰行藏,虽然伪称姓文,但凌君毅现在已知她们是岭南温家的人了。

  凌君毅是反手如来的唯一传人,反手如来昔年来曾在少林寺出家之前,是江
湖上有名的侠盗,精于易容之术,凌君毅对易容一道自然也师承有道。他闪身入
林找了一处隐僻所在,立时动手化起装来。没有多久,他已改扮成一个两鬓花白,
颏下留了一把山羊胡子的乡下老头,打好包裹,把长剑贴身臧好,正待出林,忽
听林外正有两人边说边走,一路行来。

  凌君毅不由脚下一停,只听一个年轻人的声音道:“这小子倒滑溜得很,明
明从这条路来的,怎会一下不见了。”

  接着响起一个苍老声音,冷冷一笑道:“其实也不一定非跟踪他不可,老夫
只是觉得……”只是觉得什么,声音渐渐远去,听不真切。不用说,这一老一少,
正是温一峡和金环六郎萧其清了。

  凌君毅听得一怔,暗道:“原来他们竟然缀着自己下来了,这倒真是合了「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那句话了。”继而又微微一笑得意地道:“我若会被你们
缀上,那就不是反手如来的传人了”。

  赶到太康已是上灯时,太康城地当南北要冲,但只有两条街,还算热闹,城
中一共只有三家客栈,规模都不大。凌君毅在大街上转了一圈,很快就发现蓝衣
人主仆正在街上一家酒楼上吃喝,他没进去惊动。接着花了些碎银子,跟三家客
店的伙计打了交道,果然又很快就找到了眇目人落脚之处。那是在横街上一家又
脏又小的客店里。于是凌君毅也就在这家客店住了下来。而且在店伙安排之下,
他就住在眇目人对面房间里。

  一晚无话,第二天一早,眇目人还没起床,凌君毅便已经走了,他出得城外,
到了偏僻无人之处,又改换装束,扮成一个中年商人。这回他从店铺里买了一柄
油纸雨伞,把长剑藏在雨伞里面,套上布囊,只露出一个伞柄,使人再也不会疑
心他布囊里是随身兵刃,然后挑着包囊一路朝淮阳行来。

  从太康到淮阳,不过六六十里路程,凌君毅扮作了中年商人,自然不能走得
大快,一方面也是为了等候眇目人。中午时分,在老家集打尖,才看到眇目人急
匆勿地打店前经过。凌君毅跟着他,脚下加紧,一路缀了下去,太阳还末落山,
就已赶到了淮阳。凌君毅因眇目人已经到了地头,自然不肯放松,入城之后,依
然远远尾随在眇目人身后而行。眇目人到得城中,立时脚步放缓,大摇大摆地在
几条大街上走了一转,然后向一家叫做「五福居」的酒楼走了进去。

  凌君毅也很快地跟了进去,目光一转,看到眇目人独坐在靠窗一张桌上,当
下也就在相距不远的桌上坐了下来。这时天色已黑,华灯初上,上楼来的食客渐
多,眇目人一只独目,不住地在人群中打量。凌君毅自然知道,他方才在几条大
街打转,和此刻上了酒楼,故意坐在最显著的位子,主要目的在引人注意。因为
他赶到了淮阳,已经到了地头,不知把东西交给谁,那就只有让人家找他了。

  眇目人要了一壶酒,慢慢吃喝。凌君毅也要了一壶酒,慢慢吃喝。眇目人不
时注意每一个上楼的食客,凌君毅也在不时地注意每一个上楼来的食客。但直到
酒客们酒醉饭饱,纷纷会帐下楼,始终没有一个人跟眇目人打招呼。如今酒楼上
的食客,已是疏疏落落,没有几个人,眇目人敢情等得不耐,忽又起身下楼而去。

  凌君毅跟着站起,会过酒帐,扬长出门,远远跟了下去。眇目人脚下忽然一
紧,穿过两条横街,一直往南行去,走了两里来路,地带已极冷僻。一会工夫,
来到一座祠堂前,只见他回头望望身后,忽然双足一点,纵身上墙,逾垣而入。

  凌君毅跟到祠堂右侧,微一提气,悄然跃登围墙,举目望去,眇目人跃落天
井,略为迟疑了一下,就举步朝正厅走去。凌君毅哪还怠慢,足尖在墙头上轻轻
一点,一个人化作一道轻影,疾如流星,抢在眇目人前面,射入大厅,目光迅快
一转,飞身躲入高悬正梁间的一块横匾之后,这一下当真快得无以复加。这一座
大厅,足有七间开阔,凌君毅从右侧掠入,眇目人武功平平,自然连风声也不会
听到一点。他敢情酒喝多了,显得有些气喘,进入大厅,就在中间一张祭桌上四
平八稳地躺了下来。

  就在他躺下没有多久,突听祠外接连响起两声闷哼,黑夜之间,万籁俱寂,
听来自然十分清楚,那两声闷哼,就在祠外不远处传来,似是有人中了暗算发出
的声息。眇目人悚然一惊,慌忙翻身坐起,但见一个瘦高人影就像鬼魅一样,悄
无声息地在厅前走廊上出现,缓缓朝厅上走来。

  眇目人惊慌失措,颤声说道:“谁……”

  凌君毅凝目瞧去,已认出这瘦高人影正是那左手装着铁手的青衣人,只见他
走进大厅,便自停步,口中冷冷地道:“我是给你送信来的,你就叫右眇子?”

  眇目人听说送信来的,慌忙迎上一步,陪笑道:“不,不,小的眇左不眇右。”

  瘦高人影哼了一声,探怀取出一个信封,递了过来,说道:“拿去。”眇目
人手接过,瘦高人一语不发,转身往外就走。

  凌君毅心头暗暗纳罕,忖道:“青衣人送信给这眇目人,这情形和前晚自己
送信给蓝衣人颇相近似,信中定是指示眇目人把东西送交何处?莫非还没到地头
么?”

  眇目人接过信封,神色恭敬地送走瘦高人影,向信封上仔细看了一阵,回身
走到祭桌前面。「嚓」的一声,打亮火摺子,燃起一支蜡烛,伸手从香炉旁取出
半支线香,凑在烛火上点燃,插入香炉之中,然后把那封信恭恭敬敬地放在桌上。

  凌君毅躲在匾后,看他举动甚是古怪,心中暗暗纳闷,忍不住凝足自己的目
力,低头朝供在桌上的信封看去。他内功精纯,相距虽远,但凝聚了目力,信封
上的字迹,仍能清晰看到,那是:“燃起案上香烛,香尽始可开拆。”

  凌君毅不知这写信的人弄的什么玄虚,但愈是如此,愈觉他们一路护送的那
个小纸包,有着无比神秘。线香烧得很快,整个大厅,都被淡淡的香烟缭绕,也
很快渐渐散去,剩下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气,看来那半支线香,倒是上好的印度奇
楠香。

  眇目人一看线香烧尽,立即取过信封,拆了开来。凌君毅低头看去,但见眇
目人由信封内抽出一张字条,里面附有一颗白色药丸,字条上面一行潦草字迹,
写着:“速将此丸吞下,出南门,限五更前抵达龙王庙。”

  眇目人手中拿着那颗白色药丸,似是有些犹豫,突然间,他上身摇晃了一下,
似乎支持不住,急忙把那颗药丸送人口中,随手拿起字条,在烛火上烧了。就在
此时,忽听「叮」的一声,一团人影,从神龛内一个筋斗,翻滚出来,跌倒地上。

  眇目人大吃一惊,唰地横闪数尺,睁大独自,朝那人看去,道:“难怪上面
要我燃完线香,才能拆开,原来果然有人缀着我来。上面早有逾令,发现有人跟
踪,杀无赦,你这个小妞可怪不得我心狠手辣……”手随话声,霍地从身边抽出
一柄牛耳尖刀,缓步逼了过去。

  突地有人大喝一声:“站住。”微风一飒,眇目人面前又多了一个神情严肃
的中年人,目注眇目人,冷喝道:“你还不快滚?”

  光是那两道眼神,就冷得如同两柄利剑,眇目人和他目光一对,止不住心头
发毛,连声应「是」,转身拨脚就跑。这中年人正是凌君毅,他没理眇目人,走
上一步,俯身下去。绿衣少女双目紧闭,长长的睫毛,一张吹弹得破的嫩脸,有
如熟透了的苹果,红馥馥的,明艳动人。配着白玉如意般的直鼻梁,一张水红菱
似的小嘴。这小妞最多不过十七八岁,脸上稚气未脱,娇婉可爱。

  凌君毅心中明白眇目人点燃的那支线香,可能就是迷香,不然,信内不会附
有解药,绿衣少女也不会闻到香烟,从神龛中翻出来了。既是迷香,自己也闻到
了,怎会没事呢?他心念转动,登时想起温婉君送给自己的丝囊,曾说可解迷香
迷药,当下伸手入怀。取出丝囊,打开上方活节,登时清香扑鼻。原来玉瓶盖上,
有梅花形五个细孔,香气就是从细孔中发出来的。仔细一瞧,瓶肚上刻着「清神
丹」三字,下首另有一行小字:“岭南温家制”。

  凌君致很快旋开瓶盖,才发现这小小玉瓶之内,竟有上下两层,上层装的是
黄色粉末,香气正好从瓶盖细孔中透出。取起装粉末的一层,下面装半瓶只有芝
麻大小的黑色药丸。凌君毅暗暗「哦」了一声,心中立时明白,这玉瓶共分两层,
上层装的粉末,瓶盖上还凿了五个细孔,那是专解迷香的药。所以要用丝囊盛着,
就是要你挂在胸前,只要闻到了从瓶盖细孔中透出来的香气,迷香自解,就不足
为害。玉瓶下层装的药丸,是专解迷药之用,那么绿衣少女中了迷香,只须把玉
瓶凑上鼻子,让她闻闻就好,不用给她喂服药丸了。当下就把玉瓶盖好,然后俯
下身去,把玉瓶细孔凑在绿衣少女鼻端,让她在呼吸之时,把药气吸入。

  这样约摸过了盏茶工夫,绿衣少女果然倏地睁开眼来。当她一眼瞧到自己躺
卧地上,身边蹲有一个陌生男子,心头不由猛地一惊,急急翻身坐起,尖声叫道
:“你是什么人?你这是做……什么……”

  她吓得脸色煞白,但这一坐起,发现凌君毅手中拿一个玉瓶,不像有什么恶
意。凌君毅朝她微微一笑道:“姑娘不用害怕,你方才中了迷香,昏迷过去,在
下给你闻的是解药。”

  绿衣少女胀红双颊,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美目,朝凌君毅福了福道:“是大叔
救了我,我不知该如何谢你才好?”

  这声「大叔」,听得凌君毅一呆,突然想起自己改扮了中年人,这才哑然一
笑,一手摸摸额下短须,含笑道:“姑娘不用客气,在下路过此地,遇上眇目人
正要杀害姑娘,岂能袖手不管?”

  绿衣少女脸上飞过惊诧之色,问道:“大叔说那眇目人要杀我?我和他无怨
无仇,他为什么要杀我呢?”

  凌君毅道:“那是因为他怕泄漏机密,杀害姑娘,只是为了灭口。”

  绿衣少女眨动着眸子,好奇地道:“他有什么机密呢?这人坏死了。”

  凌君毅目注绿衣少女,只觉她生得秀丽活泼,娇憨动人,尤其吐语清脆,宛
如百啭娇莺,不由看得怔怔出神。绿衣少女发现凌君毅望着她没有说话,不觉微
显羞涩,双颊飞红,低下头去,叫了声:“大叔。”

  她这一叫,凌君毅霍地回过神来,发觉自己有些失态,登时耳根一热,勉强
笑了笑,问道:“姑娘怎会一个人躲在这里呢?”

  绿衣少女脸上娇红末褪,说道:“我常听舅说,客店不是好地方,女孩子家
单身投店,会被人欺侮,所以我就找到这祠堂里来……”

  凌君毅笑道:“后来看到眇目人越墙而入,你就躲到神龛里去?”

  绿衣少女口中嗯了一声,忽然眼珠一转,说渲:“是了,我想起来了,在眇
目人前面,明明有一条人影,抢先飞掠入厅,但一闪就不见了,我只当眼花,原
来就是大叔,你是跟踪眇目人来的,对不对?”

  凌君毅暗赞道:“此女心思敏捷,剔透玲珑。”当下只是淡淡一笑道:“在
下也只是一时好奇。”

  绿衣少女听说凌君毅果然是追踪眇目人来的,被她猜中了,脸上顿时露出喜
悦之色,急急问道:“是了,大叔方才说那眇目人为了怕泄漏机密,才要杀我,
他有什么机密?大叔一时好奇,才跟踪他到祠堂来的,不知是看到了什么奇事?”
小姑娘好奇之心更切。

  凌君毅道:“他是替人送一件东西的,在下看他行动诡异,才跟了下来。”

  绿衣少女哪肯放松,追问道:“他送的是什么东西?”

  凌君毅道:“在下要是知道,也不跟踪他了。

  绿衣少女目光一抬,问道:“大叔知道他要把东西送到哪里去么?”

  凌君毅道:“好像是送到南门外龙王庙……”说到这里,陡地想到自己不该
告诉她,江湖险恶,万一她在好奇之下,偷偷跟了去,被蓝衣人主仆发现,岂是
玩的?一念及此,就倏然住口,借话掩饰,问道:“在下还没请教姑娘贵姓?”

  绿衣少女道:“我姓方……”她心里依然念念不忘眇目人送的东西,急着道
:“南门外龙王庙,大叔,我们这时候追下去还来得及。”果然不出所料,这小
妞儿人小鬼大,动了好奇心了。

  凌君毅忙道:“在下方才只因眇目人行动鬼祟,一时好奇,才进来瞧瞧。江
湖上各帮各派,都有他们自己的隐密,不容外人觑伺,何况从这里去龙王庙,少
说有六七十里路程,在下也不想去了,姑娘又何必冒这个险呢?”

  绿衣少女红菱似的唇角一撇,哼道:“我才不怕他呢,大叔不去,我自己也
会去的。哼,他用迷香把我迷倒,我非找他算帐不可,不然还当我好欺侮的呢。”
糟糕,她使起性子来了。

  凌君毅暗暗皱了皱眉,劝道:“他点燃迷香,只是为了怕人偷觑秘密,并非
存心对姑娘不利,姑娘何必和这种江湖歹人计较。姑娘一个人出门,自然有自己
的事,还是在这里休息一晚,办自己的事去吧。”

  绿衣少女道:“我是出来玩的,我没有事,大叔不去,我要走啦。”说完,
转身欲走,忽又好像想起了什么,脚下一停,回过头来,望望凌君毅,问道:
“对不起,我忘了请教大叔姓名了?”

  凌君毅道:“在下颖州凌君毅。”

  绿衣少女道:“我记下了,凌大叔再见。”

  凌君毅看她说走就走,心中大感为难,自己不该告诉她眇目人去龙王庙的话,
她一个女儿家,万一出了差错,岂不是自己害了她么?想到这里,连忙叫道:
“姑娘,请留步。”

  绿衣少女已经走到门口,闻言停步,回头问道:“凌大叔,你有什么事吗?”

  凌君毅道:“姑娘一定要去,那就和在下一起去吧。”

  绿衣少女听说凌君毅肯陪自己同去,不觉咭的笑道:“凌大叔,你真好。”

  她这一笑,有如百合乍放,苹果般的脸颊上,登时浮起两个小小酒涡,笑得
好甜。凌君毅不敢朝她多看,掉过头去,说道:“要去就快些走吧。”

  绿衣少女点点头,两人走出天井,绿衣少女存心卖弄,双肩一晃,抢在凌君
毅前面,飘然凌空飞起,超过高墙,这一式「紫燕掠波」,着实使得轻灵。凌君
毅跟着纵起,口中朗笑道:“姑娘好俊的轻功。”

  绿衣少女不敢抬头,指指墙角,说道:“那边有两个人。”

  人有什么可怕的?凌君毅暗暗笑道:“姑娘也只有这点胆子。”一面安慰她
道:“姑娘别怕,让在下去瞧瞧。”回头一看,果见墙角暗处俯伏着两个人。

  他眼光何等敏锐,一眼使看出其中一个,正是中午在龙曲面馆中见过的灰衣
汉子,另一个不用说是他同伴了。凌君毅突然想起方才青衣人出现之前,曾听到
两声闷哼,莫非,他们已经遇害?心念动处,人已掠了过去,俯身一瞧,但见两
人身子弓屈如虾,头脸色呈青绿,果然是中了暗算,毒发身死,那灰衣汉子毡帽
跌落,顶门上赫然露出戒疤,原来竟是和尚。

  凌君毅突然心中一动,暗道:“少林和尚,莫非眇目人送的东西,和少林「
药王殿」主持「乐山大师」失踪有关?”

  绿衣少女站得老远,问道:“凌大叔,这两人怎么了?”

  凌君毅缓缓直起腰来,说道:“已经死了。”

  绿衣少女机伶一颤,道:“他们是眇目人杀死的么?”

  凌君毅微微摇头,道:“不,凶手另有其人。”

  绿衣少女道:“是不是方才送信的那个人?”

  凌君毅道:“可能是。”

  绿衣少女好奇地道:“那也是为了灭口?我看这里面一定有着极大的秘密。”

  凌君毅,怕她追问,忙道:“我们走吧。”

  两人绕到南门,翻出城墙,一路朝南奔行。六七十里路程,说远不远,说近
也并不近,好在夜晚无人,一男一女便展开了轻功一纵身法。绿衣少女终究功力
较逊,奔行了一阵,就双颊通红,娇喘吁吁,但她还是咬紧牙关,拼力奔驰。凌
君毅瞧在眼里,心中颇觉不忍,只好把自己功力减到七成,这样一来,绿衣少女
才算勉强跟上。

  但绿衣少女立即发觉,柳眉一扬,红着脸道:“凌大叔,看来你一身功力,
不在我舅舅之下呢。”

  她舅舅是谁,凌君毅哪会知道?朝她微微一笑,问道:“令舅武功很高么?”

  绿衣少女道:“我舅舅武功自然很高,我和我表姐都是跟舅舅学的,我表姐
就比我强,我笨死了。”她天真末凿,说得甚是稚气。

  凌君毅道:“在下倒觉得姑娘年纪不大,一身武功,能有如此造诣,已经很
不容易了。”

  绿衣少女柳眉一扬,说道:“我表姐只比我大了一岁,不但长得像谪凡仙子,
武功也比我强得很多,我是她手下败将,可是我败得服服贴贴。凌大叔,你不知
道她美得有多叫人心折,有时候就是想胜她,都不忍心胜她了。”

  她娓娓的说来,声音固然娇脆动人,同时,也可看出她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少
女。纯洁得像晶莹美玉,没有一丝瑕疵。她竭力捧着她表姐,把她表姐说成「谪
凡仙子」,其实她自己也又娇又美,美得醉人,美得不可方物。凌君毅又没见过
她的表姐,自然不好置喙,只得随口应着她。

[ 本帖最后由 紫月天使 于 2008-8-6 21:57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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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绿衣姑娘

  两人边说边行,赶到龙王庙,差不多已近四鼓。这龙王庙,原是一个镇甸,
地当淮阳之南,沈邱之北,镇上约有一二百户人家。两人一直找到镇西,才算找
到龙王庙。两人进入庙宇,一堵黄墙,依林面江,倒也颇具规模,只是年久失修,
使人有破旧冷落之感。两人到得庙前,只见离山门不远,地上蜷曲着一个人,黑
暗之中,一动不动。

  绿衣少女吃了一惊,微微却步,问道:“凌大叔,你看那个人是死,还是活
的?”

  凌君毅自然看到了,急忙掠上两步,伸手把那人翻了过来,一瞧,口中不觉
惊咦出声:“会是眇目人?”

  这蜷曲僵硬了的,不是眇目人还有谁?只见他头脸色呈紫黑,嘴角流出黑血,
一只右眼睁得老大,连眼珠都凸了出来,形状十分怕人。这情形,一望而知定是
毒发身死。凌君毅心中暗暗忖道:“莫非又是青衣人下的毒手?”他仔细检查了
一遍,眇目人身上找不出半点伤痕,自己迟来一步,眇目人既已遇害,跟踪了两
天,完全白费气力,结果一无所获。

  绿衣少女站得远远的,看他半晌没有作声,忍不住问道:“凌大叔,这人你
认识他?”

  凌君毅道:“他就是眇目人。”

  绿衣少女道:“他死了么?”凌君毅点点头。

  绿衣少女又道:“他东西已经送到地头,那也是杀他灭口了?”

  凌君毅心中突然一动,立即伸手向眇目人怀中摸去,果然眇目人怀里的东西,
已经被人掏去,什么也没有了。凌君毅缓缓直起身来,口中不觉哼道:“好歹毒
的手段。”

  绿衣少女迎着问道:“凌大叔,你说什么?”

  凌君毅道:“他是毒发身死,可能那信封中附的一颗药丸,是毒药。”

  绿衣少女睁大眼睛问道:“那颗药丸,不是迷香的解药么?”

  凌君毅轻咳一声道:“如果在下料得不错,那药丸可能有两层,外面一层,
是迷香的解药,里面的却是一颗毒药,而且时间算得十分准确,正好在他赶到龙
王庙之后,毒性也正好发作。”

  绿衣少女道:“他送来的东西,已经被人取走了,凌大叔,我们要不要追下
去?”

  凌君毅方才在祠堂外发现少林僧人被杀,就已联想到眇目人送的那个小纸包,
可能和乐山大师失踪有关,自然不肯放弃追踪。眇目人虽已遇害,猜想他送的东
西,定然还没到地头,因为东西若送到龙王庙为止,他们决不会任令眇目人横尸
庙外,这样岂不是欲盖弥彰,更引人注意?东西若是还没到地头,那么只有这一
阵工夫,送东西的人也不会走得太远,自己纵然不知是谁代替了眇目人,但只要
找到蓝衣人主仆,就不难找到送东西的人。

  他心念很快一转,微微摇头道:“在下只是一时好奇,方才不是姑娘要来,
在下已不想多管闲事,如今眇目人已死,线索业已中断,还到哪里去找?”说到
这里,望了绿衣少女一眼,接着又道:“方姑娘,江湖险恶,你单身一人,就算
武功再好,但涉世未深,也不宜去觑探别人隐私,依在下相劝,姑娘还是回家去
吧。在下原是过路的人,另有要事在身,不克奉陪,天色快亮了,前面就是沈邱,
在下送姑娘进城,就要告辞了。”

  绿衣少女眨眨眼睛,咭地笑着道:“凌大叔,你既然有事,只管请便,我又
不是小孩,自己会走,不用送了。”

  凌君毅还待再说,绿衣少女扬扬手道:“凌大叔,我走啦。”说完,转身飞
驰而去。

  被一个漂亮姑娘,一口一声地叫着「大叔」,这滋味并不好受。凌君毅目送
方姓少女苗条人影,渐渐在黑暗中消失,心头好像失落了什么,不由自主地升起
一缕惘然之感,他忽然发现自己很喜欢这个不知名的绿衣少女,那是因为她天真、
活泼,而带点稚气。

  天色黎明,山风吹到身上,微有凉意。凌君毅目光迅快地一掠,身形忽然掠
起,疾如鹰隼,掠上围墙,双足一点,长身越过天井,掠到前殿屋檐,身形再度
掠起,超过屋脊,飘落后院。龙王庙,只有这两进殿宇,敢情没有庙祝。

  凌君毅从肩头放下包裹,就在石阶上坐下,心中只是思索着那接替眇目人的
人,会把东西送到哪里去?从龙王庙往西是商水、项城,往南是沈邱、临泉,往
东是太和、阜阳,他计算从开封起,他们走的路线,是东南方向,那么自己往太
和、阜阳这条路去,该是不错。

  主意打定,拾头看看天色,东方已透鱼白,当下探手入怀,掏出个小匣子,
那是他随身携带的易容药丸,他知道有蓝衣人主仆路在暗中护送,自己只有时常
改变容貌,以不同的身份出现,才不会引起对方注意。打开匣盖取出一颗洗容药
丸,涂到掌心,往脸上抹去,接着取出一面小铜镜,一手照着镜子,用千布轻轻
拭抹,脸上的易容药物拭抹干净,如今他已经恢复了原来的容貌。目注中,略为
迟疑了一下,然后挑了一颗紫酱色的药丸,正待朝脸上去……

  突然墙头上有人「噗哧」一声轻笑,凌君毅心头一惊,霍地站起身来,沉喝
道:“什么人?”

  只听一个娇脆声音应道:“凌大叔,是我。”一条纤小的人影,翩然从墙头
纵落。

  凌君毅怔得一怔,问道,“你还没走?”

  绿衣少女站在他面前,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只是凝注在凌君毅的脸上,
忽然双颊飞红,跺脚道,“好啊,原来你易了容,方才我看到的不是你的真面目。
告诉我叫凌君毅,也是捏造的假名字了?”

  凌君毅微微一笑:“在下凌君毅,倒是不假。”

  绿衣少女披披嘴道:“谁知道你是真是假?”

  凌君毅道:“姑娘不信,那就说不清了。”

  绿衣少女眨眨眼睛,忽赧颜一笑道:“那你方才为什么一直瞒着我?”

  凌君毅道:“在下并未瞒姑娘甚么。”

  绿衣少女道,“你不瞒着我,为什么不肯告诉我,你脸上易了容?”

  凌君毅道:“行走江湖,易了容,不易被人注目。”

  绿衣少女青着脸道:“依我看,你一定有着什么秘密,是不是为了跟踪眇目
人,才易容的?”

  凌君毅看她一脸稚气,不忍隐瞒,只得点点头道:“不错,在下是追踪眇目
人来的。”

  绿衣少女听说被自己猜对了,一时不禁喜形于色,咭的笑道:“那你一定知
道他送的是什么东西了。”

  凌君毅道:“我也不知道。”

  绿衣少女道:“那么你知不知道他们是哪一条路上的人?”

  凌君毅道:“在下也没弄得清楚。”

  绿衣少女冷哼道:“我不信。”

  凌君毅道:“事实加此,信不信由你。”

  绿衣少女道:“你对他们一无所知,怎会跟踪下来呢?”凌君毅就把自己在
开封街上,有人误递密柬之事,大略说了一遍。

  绿衣少女听得柳眉连挑,喜孜孜地道:“真好玩,凌大……”她凌大叔,叫
顺了口,一时又叫了出来,但她只叫了「凌大」二字,忽然顿住,没叫出口来。

  凌君毅笑道:“怎么不叫我凌大叔了?”

  绿衣少女披披嘴道:“谁叫你大叔,哼,你比我大不了几岁,还想叫你大叔,
叫你凌大哥还差不多。”她把「凌大叔」改称「凌大哥」,是因为凌君毅忽然由
中年人变成了少年郎。「凌大」二字不动,「叔」字改成「哥」字,原是顺理成
章,极为自然之事。说完,羞红着脸望着凌君毅,充满了期待地目光,默默含情
地道:“我叫你凌大哥好不好?”

  凌君毅只觉浑身一烫,心下一阵冲动,双手一伸,已经将绿衣少女搂入怀中,
同时也急切地用嘴封住了那诱人的樱唇。绿衣少女猝不及防,只听「嘤咛」一声,
浑身一软,已经不知道身外的事。两人吻在一处,气息促急,凌君毅只觉一阵火
从丹田起,他轻含着那张小香唇,尽情地吮吸着上面那醉人的口齿芳香,她贝齿
轻开,丁香软舌不由与伸入她口中那极尽挑逗的舌尖纠缠,当那条软舌自她口中
退出,她情不自禁地将她那小巧的丁香软舌伸入他的口中。自此,他再也不放这
条香舌离口,他贪婪地吮吸,拨弄。靠那敏感,灵巧的舌尖,向她传递爱的讯息。
此时无声胜有声,但也不是绝对的无声,她那轻微的喘息呻吟声,就不时传出。

  凌君毅大手开始在她身上游走,在她身上每一个地方爱抚着,当一只火烫的
大手轻轻滑入她的衣襟中,轻抚她那盈盈一握的坚挺淑乳,她浑身一倾,芳心狂
震,但她没有挣扎,也没有拒绝,因为她渴望他的爱抚,渴望他的热吻。罗裙轻
解,玉体横阵,衣衫轻抛,赤裸相见,没有任何的阻碍。

  凌君毅虽说是头一遭,但早听人讲过,他尽情地抚摸着她,吮吸着她秀挺的
双峰,绿衣少女浑身扭动,口中娇呼着「凌大哥」。凌君毅将她放倒在地上的衣
物上,嘴在她的上身四处寻找目标,手也没有闲着,覆上了那芳草萋萋的隆起,
手指悄悄地探进了芳草当中的小溪,如今已是流水潺潺。绿衣少女浑身一颤,扭
动更急,凌君毅横刀立马,悄悄对准目标,腰部用力一压。

  “啊。”绿衣少女突然觉得自己的身体中多了一根滚烫的东西,凌君毅这一
下,已经突破了少女的保护,直插到底。

  “很痛么?好妹妹,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凌君毅体贴地停了下来,
温柔地亲吻着她。

  “有点痛……我叫方如苹……”绿衣少女皱了皱眉。

  “苹妹妹,我的好姑娘,你要稍稍忍耐一些,一会儿就好了。”凌君毅一边
说着,一双手也在方如苹的玉峰上抚摩着,此时的玉峰,是那么的坚挺。

  凌君毅看方如苹渐渐放松,开始微微的动了起来。“嗯……哼……”方如苹
随着凌君毅的动作,樱桃小嘴里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凌君毅知道她已经开始享
受到快感,于是开始「九浅一深」地抽插起来,渐渐地,方如苹也开始动起来,
紧紧地搂住凌君毅,凌君毅知道是时候了,于是开始大起大落。

  “啊……嗯……哦……”方如苹的声音一下高了八度,她疯狂地扭着腰,迎
合着凌君毅的抽插。

  凌君毅加速抽插着,浑身都已经渗出汗来,半个时辰过去了,战斗进行得十
分激烈,方如苹已经是强弩之末。

  “啊……大哥……我不行了……”

  方如苹浑身瘫软,泄出大量阴精,凌君毅受此一激,阳关一松,一股浓浓的
精液,猛烈地喷射而出,浇得方如苹浑身一烫。

  激情过后,两人无力地搂在一起,凌君毅亲吻着方如苹的脸颊,道:“妹,
你会后悔么?”

  方如苹回过神来,道:“凌大哥,妹妹的命是你救的,妹妹的身体就是你的,
妹妹永远都不会后悔。只要哥哥能让妹妹陪伴身侧,妹妹就心满意足了。哪一天,
哥哥不喜欢妹妹了,妹妹决不缠着哥哥。”

  凌君毅不知方如苹对他已经爱得这样深,感动得眼泪差一点掉下来,疯狂地
亲吻着她的脸颊、樱唇、粉颈、酥胸……,半晌才道:“苹妹,你对我太好了,
哥哥永远爱你。”

  方如苹幽幽道:“我知道会有很多女孩子喜欢哥哥的,哥哥尽管去爱,只要
哥哥心中有妹子,妹妹就满足了。”

  凌君毅感激地道:“哥哥不会辜负妹妹的深情,请妹妹放心。”

  方如苹道:“我很放心。”

  休息一阵,凌君毅感到欲念上来,方如苹自然感受到了他的反应,脸一红,
悄声道:“哥哥还要么,妹子还承受得起。”

  凌君毅道:“刚才让妹子吃苦了,这次让妹子享受一下。”

  两人自然地进入了实战状态,凌君毅果然温柔体贴有佳,方如苹真正体会了
性爱的快乐,两人缠绵一夜,直到天明才起身收拾。看着满地的落红,方如苹满
脸酡红,但心中却比蜜甜。

  凌君毅悄声问:“要不要紧?”

  方如苹红着脸道:“有一些不自在。”

  凌君毅道:“那咱们今天就在客栈休息一天吧。”方如苹一看凌君毅这么体
贴,当然高兴,自无异议。

  凌君毅道:“天色已明,此地不能久留,你且稍待,等我易好容再走。”

  方如苹点点头道:“正好,我也想见识一下。”

  凌君毅把手中一粒酱紫药丸涂在掌心,然后两手搓了几下,往脸上抹匀,转
眼之间,一个肤色如玉的美少年,变成了紫膛脸汉子!绿衣少女方如苹睁着一双
点漆似的眸子,一眨不眨盯注在凌君毅脸上,笑道:“真好玩,这和女孩子擦粉
一样。”

  凌君毅又从小感中取出一小段柳炭,一手照着铜镜,把两道剑眉加浓加粗。
这一来,就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人。绿衣少女方如苹好奇地问道:“大哥,你这易
容术高明极了,是跟谁学的?”

  凌君毅收起小感,随手揣人怀中,笑了笑道:“自然是跟师傅学的了。”

  方如苹接着道:“你师傅是谁?”

  凌君毅道:“本来家师不愿人知,不过苹妹不是外人,自是无妨,家师「反
手如来」。”

  方如苹惊喜地道:“原来你是他老人家的徒弟。”

  凌君毅点点头,道:“此地不宜多留,咱们走吧。”说完,与方如苹一起朝
庙外走去。

  正行走之间,忽听小径前方传来一声:“卖馒头。”一个身穿蓝布衫裤的汉
干,手托木桶迎面走来,到得凌君毅近前,含笑招呼,道:“客官要不要馒头?”

  凌君毅微微摇头,还末答话,猛听方如苹叫道:“大哥小心。”

  凌君毅猛见蓝芒一闪,一枚毒钉,直向咽喉激射而来!这一下变起仓促,凌
君毅毫无防范那卖馒头的发出暗器,匆忙之中,就上身微仰,右手屈指轻弹,「
叮」的一声,把那枚毒钉弹了开去。心头不觉大怒,沉声喝道:“你无缘无故骤
下毒手,究是为了什么?”

  那卖馒头的汉子一击未中,没待他把话说完,双手一推,又把那只木桶朝他
身上撞来。同时身形霍地疾退一,右手飞快挚出一柄蓝汪汪的钢刀。就在那汉子
后退之际,林中又纵出两个身穿蓝布裤的汉子,手上同样执着蓝汪汪的钢刀,倏
地左右一分,品字形拦在凌君毅面前。凌君毅看也没看,待得木桶迫近身边,左
手轻轻一挥,嘶的一声,比来时还快,木桶朝中间那卖馒头的汉子回敬过去。

  卖馒头的汉子吃了一惊,身子一闪,让过木桶,那只木桶直飞出一丈开外,
撞在一棵树身上。但听砰然巨响,木桶撞得粉碎,连那棵比碗口还粗的树身,也
齐中折断,哗啦啦倒了下来。中间汉子脸色一变,冷嘿道,“阁下身手果然高明。”

  凌君毅目中寒芒飞闪,冷然道:“三位这是什么意思?”

  中间汉子道:“两位往哪里去?”

  凌君毅道:“我们往哪里去,你们管得着?”

  中间汉子道,“咱们兄弟就是在此恭候阁下。”

  凌君毅浓眉微轩,冷冷问道:“你们知道我是谁?”

  中间汉子道:“咱们认识的不是阁下,而是阁下怀里的东西。”

  凌君毅一怔道:“你们认识我怀里的什么?”

  中间汉子大笑道:“光棍里虽不揉眇于,阁下少装蒜。”

  方如苹忍不住怒声道:“你们不分皂白暗箭伤人,还拦住我们的去路,在下
倒要问问清楚,三位究竟是何居心?”

  中间汉子冷笑道:“很好,明人不做暗事,咱们来意,是要阁下把东西留下,
这样够明白了吧?”

  凌君毅心中一动,暗道:“自己怀中,只有一颗家传的避毒明珠,和温婉君
送给自己的一个丝囊,这三人不是觊觎自己的避毒珠,就是受金环六郎萧其清支
使,强索温姑娘送给自己的丝囊来的。”

  想到这里,不觉朗声一笑道:“不错,东西就在我怀里,不知你们要如何取
法?”

  中间汉道:“阁下想动手?”

  凌君毅冷笑道:“难不成要我双手奉上?”

  中间汉子道:“很好,阁下亮兵刃。”

  凌君毅先朝方如苹道:“苹妹,你站开些,让我来打发这些跳梁小丑。”方
如苹依言退开。

  凌君毅冷傲地对那人道:“对付阁下这种货色,凌某还犯不着动兵器,朋友
有什么本事,尽管使出来吧,凌某接着。”

  中间汉子眼中厉芒闪动,嘿嘿道:“阁下小心了。”逼上一步,钢刀一挥,
带起一过蓝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奔凌君毅胸口。

  凌君毅双眉微扬过:“你还差一点,站稳了。”身形微侧,左手已经一把扣
住中间汉子执刀的右腕,轻轻往前一抖。中间汉子口中惊呼一声,手中钢刀落地,
人也立足不稳,踉踉跄跄地直退出去,几乎摔倒地上。左右两个汉子睹状大惊;
暴喝一声,倏然期近,两柄钢刀同时劈到。

  凌君毅冷冷一笑,身形飞快一旋,也没见他如何出手,只听两声闷哼起处,
紧接着“当…当”两声,两柄钢刀也脱手坠落地上,两个汉子抽身暴退,左手握
口右腕,两张脸已经涨得通红。原来他们执刀右腕,各被凌君毅切了一掌,剧痛
如折,虽是咬紧牙关,没哼出声,但头上青筋却已绽了出来。

  凌君毅若无其事,嘴角淡淡一晒,道:“你们还想要我怀里的上西么?”说
到这里,目光缓缓转到中间汉子身上,脸色随口一寒,冷声道:“你们三人中,
朋友你大概是头儿了?你假装卖馒头的,以歹毒暗器偷袭在前,又恃强拦劫在后,
只要看你们连兵刃上都淬过剧毒,足见平日是如何的为非作恶。今日遇上了我,
本当废去你们一身武功,但也许你们是受人支使而来,姑且各废手臂,以示薄惩。”

  中间汉子听说自己三人在一招之间,已被对方废了右臂,不禁脸色死灰,一
双凶眼,瞪着凌君毅,咬牙切齿地道:“阁下报个姓儿。”

  凌君毅嘿然道:“你们还不配问我姓氏。”

  中间汉子自知比人家差得太远,厉喝一声,道:“咱们走。”

  凌君毅喝道:“慢着,你们把这三口刀带走。”

  三个汉子一声不作,俯身拾起钢刀,正待转身,忽然间,一齐木然站住。

  原来这时从林间小径上,走出一个身材瘦小的黑衣老人,这老人一张瘦脸,
又黑又干,嘴唇下撇,看去死板板,阴森森,不带一丝表情。他走出树林,一双
三角眼骨碌一转,落到三个汉子身上,死样活气他说道:“怎么?你们没收拾得
了,反叫人家收拾了?”

  中间汉子恭声道:“回七爷,这小子扎手得很,小的三人都叫他废了右臂。”

  凌君毅心中一动,道:“难道阁下是「鬼见愁」唐七爷。”

  黑衣老人道:“正是老夫,老夫的意思,你伤我手下三人,可以不计较。但
你一条小命,和怀中之物,两件之中,你只能保住一件。”

  凌君毅道:“鬼见你愁,人未必见了你也愁。”

  唐七爷阴笑:“好小子,你真不知天高地厚。”话刚出口,身形一晃,左手
迅如电光石火,疾向凌君毅肩头抓来。这一抓,疾风飒然,一闪即至,端的奇快
无比。旁边方如苹看得是揪心的很,她虽然知道凌君毅的武功很高,但到底心里
没底,正所谓「关心则乱」。

  凌君毅早就蓄势以待,等到唐七爷左手距他数寸之时,突然跨步闪身,让开
对方攫拿,左手呼的一掌,斜劈出去。唐七爷根本就未把凌君毅放在眼里,自以
为一抓之势,迅准无比,一般江湖武师很少有人能够躲闪得过。对方只是一个二
十出头的小子,那还不手到擒来?哪知对方只是轻轻一闪,便已躲了开去,心头
不禁怔得一怔,立时暗运功力,准备施展自己最拿手的“五丁开山掌”一举把对
方击毙。这真是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他杀心甫起,凌君毅拍出的一记“龙起云
从”,强劲掌风,业已迫到他的面前。

  鬼见愁唐七爷究竟是久历江湖、成名多年的人,一看对方掌势风声劲急,立
时把运集右手的劲道,迎着来势劈出,两股强劲掌力乍垛一接,顿时响起蓬的一
声大震。

  唐七爷这一掌,少说也用上了六七成力道,哪知双方一交之下,骤觉右腕一
麻,身躯晃动,几乎扎不住桩,一身黑袍,也被对方逼来的掌风,吹得猎猎作声,
心头大为凛骇!他那张死板板,阴森森的脸上,也不禁飞过一丝惊异之色,两道
冷电般的眼神,从头到脚,又把凌君毅打量了一遍,阴侧侧一笑,道:“小子不
错。”

  “错”字出口,左手扬处,又是一掌当胸推来,接着狞笑道:“来,小子,
你也接老夫一掌试试?”这话含有极大挑衅,好像是说凌君毅极难接得下来。

  凌君毅少年气盛,岂肯服输?闻言浓眉一挑,朗笑道:“接你一掌,又有何
妨?”右臂一抬,使了一招“神龙掉首”横掌挥出。

  唐七爷袭来的掌势,原极缓慢,但等凌君毅右手递出,他掌势突然加速朝前
一送,眼看双方掌力将接未接,他忽然左臂一收,又把推出的手掌收了回去,这
一下送得快,收得更快。

  凌君毅看得奇怪,哪知就在此时,突觉掌心似是被针刺了一下,五个手指立
时感到一麻。

  只听唐七爷侧侧阴笑道:“小子,你已中了老夫掌中针,老夫从一数到六,
你就得躺下了。”

  方如苹闻言大急,急忙道:“凌大哥,你快看看。”

  凌君毅心头一惊,连忙弯臂朝怀中探去。这不过一瞬间的工夫,凌君毅已觉
臂弯麻木不仁,几乎无法弯曲,心中不禁大惊,暗道:“这姓唐的不知用了什么
剧毒,竟有如此厉害?”但他终究发觉得快,五个手指,已经握住了怀中的“辟
毒珠”。

  这是师父告诉他的,这颗“辟毒珠”,佩在身边诸毒不侵。如果被喂毒兵刃
暗器所伤,只要把珠子置于伤口,自能把剧毒吸出。他被对方“掌中针”所伤,
握住珠子,那就没错。

  唐七爷见他探手入怀,只当他想取解毒药物,不禁嘿嘿干笑道:“老夫掌中
针,只有老夫独门解药能解,小子,你是死定了。…”

  方如苹忍不住娇喝道:“老鬼,你待如何?”

  唐七爷“嘿嘿”一笑,凌君毅右手掌心握住“辟毒珠”但觉一缕凉意,由掌
心透入,五指麻木之感,果然立时减轻了不少。心下一宽,闻言不觉双眉陡扬,
大喝道:“在下和你何怨何仇,你竟然暗使毒针?”

  唐七爷仰首向天,阴恻厕地道:“老夫从不和将死之人多费唇舌,这叫做杀
鸡取卵,杀了鸡,自能取卵。”

  凌君毅听得大怒,俊目寒芒暴射,冷喝道:“老贼,你鬼贼居心,卑鄙无耻,
不给你一个教训,你还当天下人都怕你的毒针了。”身形一闪而至,左手翻掌而
起,闪电般朝唐七爷右肩拍去。

  唐七爷真是做梦也想不到,中了自己“掌中针”奇毒即将发作的人,还会淬
起发难。只听「叮」的一声,凌君毅的手掌,不偏不倚,已印在他左肩窝上。他
口中闷哼一声,顿觉喉头一甜,两眼发黑,张嘴喷出一口鲜血,跟跄后退了几步,
几乎跌倒!三个蓝衣汉子睹状大惊,急忙跃上前去,一左一右把他扶住。

  唐七爷脸色煞白,嘴角噙血,瞪着一双三角眼,骇异地道:“小子,算你命
大,老夫掌中针例无虚发,方才那一下竟会没刺中你。”

  凌君毅缓缓抽出右手,冷傲地道:“刺中了,但你区区一支毒针,如何伤得
了我?”掌心,赫然还有一个极细的针孔。

  唐七爷脸如土色,骇然道:“你……你……竟然不畏剧毒。”

  凌君毅傲然挥手道:“你可以走了,不然,我可不客气了。”

  唐七爷咬咬牙,厉声道:“小子,有种的留个姓名。”

  凌君毅冷声道:“凌君毅。”

  唐七爷冷冷哼道:“小子,老夫不会放过你的。”在两个汉子的扶持下,不
甘心地走了。

  方如苹早跳到凌君毅的身边,一把抓起凌君毅的手掌,担心地问:“凌大哥,
你真的没事么?我刚才可吓死了,你赶紧检查一下,看看到底有没有问题?”

  凌君毅看方如苹一脸紧张,悄声道:“苹妹放心,我有「辟毒珠」,不怕。”

  方如苹这才放下心来,道:“这就好了。”接着又问道:“他们到底要你的
什么东西?”

  凌君毅摇摇头道:“我也搞不清楚,莫名其妙。”

  凌君毅和方如苹两人来到城中,找了间客栈休息,未牌时光,两人正在房中
闲谈,突然店小二在门口叫道:“这屋有没有一位凌爷?”

  凌君毅开门道:“有什么事?”

  店小二道:“有人给您送信来了。”

  凌君毅接过信一看,接着问道:“送信的人呢?”

  小二道:“在前面。”

  凌君毅道:“你去告诉他,就说我马上就来。”

  小二答应着去了,方如苹问道:“什么事?”

  凌君毅道:“我要去见少林的俗家掌门,你身子不便,就留在这儿好好休息,
我很快就回来。”

  方如苹本想跟着去,但一想凌君毅说的也有道理,自己确实还不太自在,当
下答应道:“好吧,你早点回来啊。”

  凌君毅点头答应,来到前面,只见一个灰衣人正站在柜台边,小二看凌君毅
出来,忙对凌君毅道:“就是这位爷。”

  灰衣人道:“凌爷。”

  凌君毅点点头道:“不敢当,麻烦朋友给我带路。”

  灰衣汉子应了声「是」,转身向前行去。凌君毅随在他身话,缓缓而行。转
过两条街,果见十字路口,有一家叫鼎升楼酒店,五开间门面,看去极是气派。
灰衣汉子领着凌君毅,进入酒楼,一直往里行去,穿过一重院落,已经到了后院,
但见花木扶疏,曲廊通风,清幽己极。

  灰衣汉子领着他绕过回廊,到了一间厢房门首,便自停步,躬身说道:“回
老爷子,凌爷来了。”

  只听一个苍老声音说道:“快请,快请。”房门开处,迎出一个须发花白、
红光满胳的秃顶老者,呵呵笑道:“凌老弟快请里面坐。”这红脸老者,正是少
林俗家掌门金鼎金开泰。

  凌君毅道:“金老爷子怎么也到了太和?”说话间,已经进了屋。

  这间厢房,陈设精椎,窗前一张小圆桌,四面围着四把交椅。桌上放着一个
白瓷菜壶,两个菜盅。这时还有一个身穿青缎大褂,扎脚裤的老者由椅上含笑起
立,可见他们两人原在品茗谈心。

  金开泰忙引介道:“凌老弟,老朽给你介绍一下,这是老朽师弟敖叔寒,昔
年人称多臂猿的就是,如今是这家鼎升楼的老板。”

  一面又朝敖叔寒道:“这位就是愚兄方才和你说的凌老弟了。”

  凌君毅打量若敖叔寒,只见他面容清懊,约有五十四五,太阳穴高高隆起,
两眼神光炯炯,一望而知是位内外兼修的高手。当下一抱拳道:“敖爷大名,在
下久仰了,今日有幸得晤。”

  敖叔寒忙道:“不敢,凌老弟英挺不群,有如人间祥麟,兄弟听金师兄提起,
就渴欲一晤为快。”

  金升泰笑道:“大家不是外人,请坐下好说话。”三人围着小圆桌坐下。

  凌君毅目光一抬,问道:“金老爷子亲自赶来太和,莫非「珍珠令」已有眉
目了?”

  金开泰微微摇头:“眉目可以说有,也可以说没有。”

  凌君毅道:“金老爷子此话怎说?”

  金开泰道:“凌老弟大概还记得,那天老朽合诉过你,除了四川唐门,岭南
温家,江湖上还有一家使毒名家。”

  凌君毅点点头道:“金老爷子说过,那是龙眠山庄。”

  金开泰道:“不错,龙眠山庄。这三个月来,四川唐门、岭南温家的老当家
和乐山师兄都相继失踪,只有龙眠山庄祝庄主并无失踪的消息传出。可见「珍珠
令」那帮人,还没向龙眠山庄下手。当然咱们也可不妨妄加推测,「珍珠令」可
能与龙眠山庄有关,因为那天老朽曾要老弟不妨多注意及之。”

  凌君毅点头道:“金老爷子高见极是,在下当时也曾想到这一点。”

  金开泰微微笑道:“那夭老弟走后,老朽便接连接到门下弟子的报告,说是
开封城中,忽然发现了几批行迹可疑的武坏人物……”

  凌君毅“噢”了一声。

  金开泰续道:“那天晚上,老朽一个师侄,法名了悟,从洛阳赶到金鼎庄,
说是发现了主仆两人,行踪神秘,而且武功路数也有可疑。据他推测,极可能和
「珍珠令」有关,他从洛阳一路尾随下来,怕一人无法应付,因此老朽派了一个
劣徒随他同行……”

  凌君毅心中暗道,“他说的大概就是蓝衣人主仆了。”突又暗“啊”一声,
迅快忖道:“昨晚饲堂外遇害的两人,正好一僧一俗,莫非就是了悟和尚和金老
爷子的门人。”心念转动着,但因金开泰正在说话,不好打断他的话头。

  只听金开泰续道:“哪知到了第二天早晨,老朽又接连接获门人的报告,说
在城中落店的几批武林人,一清早都走了,而且走的都是同一方向,老朽猜想此
中必有缘故。当天,又发现岭南温老二率着四五个从人,在开封打了个尖,匆匆
朝陈留赶去,温老二虽然经常在江湖上走动,但像这次仆仆风尘,赶来中原,想
必也和”珍珠令“有关,因此老朽觉得非亲自赶下来看看不可。”

  凌君毅等他说完,目光一抬,说道:“在下有一事未明,想跟老爷子请教。”

  金开泰笑道:“凌老弟别见外,咱们原是一家人,你老弟有什么疑问,只管
明说。”

  凌君毅道:“在下这一路上,曾三次易容,改变面貌,不知金老爷子是如何
认出来的?”

  金开泰一手抚须,呵呵一笑道:“老弟艺出前辈高人,一身所学,放眼江湖,
已是很少对手。”

  凌君毅道:“金老爷子夸奖。”

  金开泰又道:“何况老弟又精擅易容之术,行走江湖,原该不会再有纰漏,
只是老弟初次出门,江湖经验,犹嫌不足。”

  凌君毅道:“金者爷子说得是,在下江湖经验,确是浅薄得很,但金老爷到
底是如何认出来的呢?”

  金开泰笑了笑道:“老弟这一路上,定然和对方照过面,露了行迹,因此,
有人在老弟的行囊上,作了暗记,老弟纵然三次易容,明眼人可以一眼就认出来。”

  凌君毅听得一愣,道:“在下怎么看不出来?”

  金开泰含笑指指青布囊下角,笑道:“就是这几点白粉,对方刺的极为细,
老弟如不注意,自然看不出来。”

  凌君毅经金开泰这一指点,果然发现布囊下角,有针头细的七个白点,不觉
脸上一红,道:“不是金老爷子指点,在下仍将还一无所知……”说到这里,只
听廊外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及门而止。

  敖叔寒问道:“廷英,什么事?”

  门外响起一个青年人的声音说道:“禀师傅,祥源客栈的伙计给凌爷送来一
封信。”

  凌君毅听得一怔,暗道:“我刚到太和,有谁送信给我?”

  金开泰神情一动,敖叔寒道:“进来。”房门开处,一个青衣少年手中拿着
一个信封,走了进来。

  敖叔寒问道:“祥源客栈的伙计呢?”

  青衣少年道:“已经走了。”

  金开泰道:“他有没有说什么人要他送来的?”

  青衣少年躬身道:“弟子问了,据那伙计说,是一个客官叫他送来的。”

  敖叔寒接过书信,挥了挥手,青衣少年躬身一礼,便自退去。

  敖叔寒把信送到凌君毅面前,说道:“凌老弟,你的信……”

  金开泰道:“祥源客栈有老弟的熟人?”

  凌君毅接过书信,一面说道:“在下刚到太和,金老爷子就命人见召,在下
一脚来此,只有表妹留在客栈中,此外并无熟人。”凌君毅说到表妹,脸也微微
一红,其实方如苹哪是他的表妹,只不过一时想不起用什么词,只好用了个表妹。

  金开泰浓眉微扰,说道:“这就奇了。”接着说道:“老弟快看看信内说些
什么?”

  凌君毅撕开封口,抽出一张笺纸,眼一扫,浑身一颤,只见上面写着两行字
迹,那是:“书奉凌大侠阁下,令妹正在敝处作客,幸勿挂念。倘荷以怀中物见
姬,至为感幸。明日日落,当于八公山前,供候侠驾。”一笔字,倒写得十分秀
逸,但下面并无具名。

  凌君毅手中握着信笺,半晌作声不得,照信上的语气,他们劫持了自己妹子,
要自己拿怀中物去赎,时间是明天日落时分,地点是八公山。“怀中物”,他们
凯觎的大概是“辟毒殊”;妹子?难道真被自己说中了,方如苹被人劫走了,他
们真把方如苹当成了自己的妹子。不过,他们志在物而不在人,方如苹暂时是不
会有什么危险。

  金开泰看他没有作声,忍不住轻咳一声,问道:“老弟,这封信,是什么人
写来的?”

  凌君毅把信笺递了过去,说道:“金老爷子请看。”

  金开泰并未伸手去接,迟疑道:“老朽可以看么?”

  凌君毅道:“金老爷子只管请看,我表妹被人劫走了。”

  金开泰不由双目乍睁,奇道:“会有这等事?”随既把信笺接了过去。

  他只看了一眼,就脸色微变,哼道:“这是哪一路人,胆敢如此胡作非为?
敖师弟,你看看这信上写的,这一带,有哪些黑道朋友,这明明是冲着咱们兄弟
来的。”

  敖叔寒看过信笺,两道眉毛一拢,沉吟道:“这一带,据小弟所知,并无黑
道人物。八公山,只有一幢吴氏别业,但吴氏双雄虽是徽帮老大,却一向规规矩
矩做生意,而且生意做得很大,全省都有他们的字号,也决不可能掳人勒索……”

  金开泰道:“吴氏双雄?你说的是文武财神吴文辉兄弟?”

  敖叔寒连连点头道:“正是,正是。”

  金开泰凝目道:“敖师弟不是和他什弟兄很熟么?那就叫廷英去一趟,问问
他们八公山那座庄院,是否空着?”

  敖叔寒道:“金师兄认为吴氏别业如若空着,可能给匪徒利用,作为藏匿凌
老弟令妹之处?”

  金开泰颔首道:“应该如此。”

  金开泰接着道:“这帮人究竟要凌老弟拿什么去赎?”

  凌君毅道:“他们可能觊觎在下家传的那颗辟毒珠。”

  金开泰神色一动,问道:“避毒珠?就是老弟要当的那颗珠子?”

  凌君毅道:“是的,这颗珠子,自小就佩在在下身上,直到家母失踪,在下
临行时,家师才告诉在下,此珠可以辟毒。”

  金开泰道:“老弟在路上,那颗珠子可曾被人照过眼?”

  凌君毅道:“没有,在下离开开封之后,就一直放在怀里……”

  突然想起遇到鬼见愁唐七爷之事,随口道:“此人莫非是唐七爷?”

  金开泰听得一怀道,“唐七爷?老弟说的是唐家老七?你怎会想到他头上去?”

  凌君毅道:“早晨他在界首拦截在下,曾被在下所伤。”

  金开泰脸色严肃,目光朝敖叔寒望了一眼,道:“唐家也有人赶来了,这些
人纷纷在江南上出现,看来绝非偶然之事。”

  接着又向凌君毅问道:“老弟怎会和四川唐门起了争执?”

  凌君毅道:“事情是这样的,他派人拦袭,口口声声要在下留下怀中的东西。”
当下就把早晨的遭遇,详细说了一遍。

  金开泰忽然呵呵一笑道:“这也许是场误会,唐家老七可能认错了人。”

  凌君毅愕然道:“认错了人?”

  金开泰捻须笑道:“老朽方才不是说过,老朽一个师侄,法名了悟,他从洛
阳跟踪主仆二人下来,据说他们身上,带了某一件东西,行踪极为神秘。据老朽
所知,已有不少江湖高手,在暗中跟踪,老弟适逢其会,引起唐门中人注意,才
有这场误会。”

  凌君毅道:“不瞒金老爷子说,在下也是一时好奇,跟踪他们下来的。”

  金开泰目光一亮,大笑道:“原来凌老弟也发现了?”

  凌君毅道:“这事该由开封说起,在下当时也并未发现什么,是对方送信的
人,误把密柬交给了在下。”接着把自己一路所遇之事,除了温婉君送自己丝囊
一节,略过不提,详详细细说了出来。

  金开泰点点头,道:“老弟说的,和老朽知道的差不多,据老朽推想,这件
东西,也应该快要送到地头了。”

  凌君毅问道:“金老爷子亲自赶来,自然知道递送的人的下落了?”

  金开泰笑道:“老弟不用性急,老朽今晚把老弟约来,一则为了老弟行藏已
露,而老弟自己还不知道,行走江湖,这是非常危险的事。其次,是老朽已派了
几个小徒,轮流暗中监视递送那件东西的眇目人,老弟就不用再露面了。”

  凌君毅道:“那眇目人已经在龙王庙中毒身死了。”

  金开泰笑了笑道:“不错,但接替眇目人的,还是一个眇目人,不过此人眇
的是一只右眼。”

  凌君毅道:“原来如此。”

  正谈说之间,只见先前那个青衣少年又走了进来,朝敖叔寒躬躬身道:“师
傅,酒菜已经摆好,可以请金师伯、凌爷入席了。”

  敖叔寒点点头,站起身,笑道:“金师兄,凌老弟,粗肴淡酒,不成敬意,
咱们外面坐吧。”

  金开泰站起身,呵呵一笑道:“大家都是自己人,不用客气。敖师弟这里,
掌厨师傅手艺可真不错,据说他老子昔年当过宫里的御厨,替皇帝老儿烧过莱,
几个拿手莱,还得过重赏,如今到了儿子手里,手艺还是不同凡响。凌老弟,也
不必为令妹的事情担忧,对方既然志在宝物,令妹暂时还不会有危险,咱们不妨
好好商量商量。”

  凌君毅点点头,大家跨出厢房,外面是一个精致的小客厅,中间一张八仙桌
上,已经摆满了酒菜。敖叔寒摆手肃客,金开泰让凌君毅上坐,凌君毅执意不肯,
两人谦让了一阵,还是由金开泰坐了上首,凌君毅、敖叔寒相继落坐。青衣少年
立即手执酒壶,替三人斟酒。

  凌君毅道:“这位兄台,也一起来吧。”

  敖叔寒道:“他是老朽小徒谢廷英,凌老弟不用和他客气。”桌上莱肴不多,
但果然每个莱都做得精美可口。

  三人喝了几杯,敖叔寒目光一抬,说道:“凌老弟,你对方才送来的那封信,
打算如何处理?”

  凌君毅道:“此人既然跟来下书,在下非去会会他不可。”

  金开泰沉吟道:“唐家老七,一向心狠手辣,城府极深,才有鬼见愁的外号,
凌老弟实在犯不着和四川唐门结怨。”

  凌君毅道:“不论是否出于误会,唐老七一见面就使毒手,在下给他薄惩,
已是手下留情,此事而不在我,这次劫人勒索,劫走我表妹,此等行径,何异强
梁,岂能不管?唐老七这回若是再遇上我,不废他武功,也得教他躺上一年半载。”

  金开泰看地说到最后一句,目中寒芒如剑,隐现杀气,心中不禹鸬暗一愣,
忖道:“这位老弟,好重的杀气。”一面说道:“凌老弟前去赴约,老朽和唐家
昆仲,还有过几面之缘,明日老朽陪你去一趟八公山,此事双方纯出误会,大家
卖个交情,能化解就化解算了。”

  凌君毅道:“些许小事,在下不敢劳动金老爷子,既然金老爷子和唐老七相
识,在下不伤他就是。”

  金开泰是少林俗家掌门,在江湖上一言九鼎,名气不小,才有「金鼎」之称,
这许多年,从没有一个人敢在地面前口出大言的。凌君毅少年气盛,这句话,口
气末免太以托大……

  金开泰却毫不在意,微微一笑,心想:“唐老七为人狠毒,唐门毒药暗器,
更是名闻遐迩,精巧绝伦,使人防不胜防,我是怕你江湖经验不够,吃了大亏。”
这也没错,在江湖上走动,本来是吃一次亏,学一次乖,但别家的亏好吃,唯有
四川唐门的亏吃不得。因为他们的毒药暗器,见血封喉,等到你吃了亏,就永远
没有学乖的时候了。

  酒醉饭饱,下人撤去残席,凌君毅站起身,拱拱手道:“今晚得蒙二位老爷
子指点,获益非浅,时间不早,在下还要去打探情况,告辞了。”

  金开泰点点头道:“凌老弟,祝你马到成功,救出令表妹。”说到这里,回
头朝凌君毅道:“关于那眇目人,咱们目前虽不知他送的究竟是什么东西,但既
引起岭南温家和四川唐家的人一路追踪下来,想必和「珍珠令」有关。老朽已命
几个小徒,轮流在暗中监视,他的行踪,已在老朽掌握之中,老朽和小徒们约定
了三种联络暗记,老弟记下了,就可和小徒们取得联系。”当下就把三种联络暗
记和凌君毅说了。凌君毅一一记下,就起身告辞。

  敖叔寒道:“老弟慢走,此去八公山,少说也有二百里路程,我叫廷英替老
弟备马。”

  凌君毅道:“在下此去,必须隐蔽行藏,骑马实有不便,敖二爷盛意心领了。”
别过两人,飘然出了鼎升楼,直奔客栈。

  果然,方如苹已经踪迹不见,但房内没有打斗的痕迹,凌君毅闻到一丝香味,
知道对方肯定是使用了迷迷香,再看窗户,果然是虚掩的。找来店小二,一问,
小二竟然一无所知,显然敌人是从窗户进来的。

  凌君毅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什么,出了客栈,一路赶到城垣下,忽然发现自己
前面十丈远近,正有一条人影,飞纵急掠而前。那人身法极快,掠到城下,只见
他轻轻一纵,便如凭虚御风,凌空而起,轻出飘落向城外。

  凌君毅看得不觉一怔,暗忖:“此人不知是何来历,竟有这般高绝的轻功。”
心中想着,立即脚下一紧,赶到城垣下,双臂一划,一式“白鹤冲天”跟着飞上
城头。

  举目看去,那条人影,这一瞬工夫,已在二十丈外,当下立即飘身落地,一
路尾随下去。前面黑影飞掠之势,就如电闪风飘,异常快速,凌君毅提足真气,
展开脚程,也只能保持二十丈距离,不把对方追丢,心头更觉惊奇:“看来此人
一身轻功,还在自己之上。”

  两人一前一后,沿着大路奔行。前面黑影有两次回头朝身后看来,都被凌君
毅巧妙地避开,双方终究隔着二十丈距离,又在黑夜里,自然不易被发现。这样
足足奔驰了一个更次,阜阳城垣,隐隐在望,前面那条黑影,忽然舍了大路,朝
左侧一条小径上投去。

  凌君毅因对方轻功已有如此造诣,武功自然也不会太低、为了不让对方发觉,
他不敢太过逼近,直等前面黑影过去了一阵子,才籍着树木掩蔽,缓缓绕了过去。
这条小径拆向东,仅仅这一耽搁,前面黑影,早已走得不知去向。

  凌君毅耳目并用,搜索前进,走了里许光景,看到小径左首一片树林之中,
隐隐有灯光透出!于是就循着灯光,朝林中寻去。走了不过百步左右,就发现那
是一座庙字,门前横匾上写着“插花庙”三字。

  凌君毅四顾无人,悄悄跃上围墙,立即隐人暗处,伏下身子,举目朝殿上望
去。大殿上点着一支红烛,正有一男一女,坐在香案前两张木椅上说话。左首坐
的是一个二十三四岁的美艳少妇,发挽召,一身玄色衣裙,美艳绝伦,眼波如流!
坐在右首的,赫然是那蓝衣人!殿前走廊上,也站着一人,正是那左手装了一只
淬毒铁手的青衣人。看他们坐的位于,玄衣美妇身份似乎还在蓝衣人之上,那么
方才走在自己前面的那条人影,莫非就是玄衣美妇?

  正心念转动间,只听那蓝衣人清朗的声音说道:“楚姨赶来,不知义父有何
指示?”

  玄衣美妇微微一笑道:“你义父是不放心你,要我前来看看。”

  蓝衣人道:“楚姨来得正好,在下正有事情奉报。”

  玄衣美妇“嗯”了一声,眼波流盼,问道:“你有什么事?”

  蓝衣人道:“在下日前曾在淮阳附近,发现岭南温家的人……”

  玄衣美妇道:“是温一峡。”

  蓝衣人听得一怔道:“楚姨也见到他了?”

  玄衣美妇人道:“还有呢?”

  蓝衣人道:“还有四川唐家的老三、老七,也赶来了。”

  玄衣美妇臻首微点,嗤的笑道:“原来你也已发觉了,只是你还少说了一份。”

  蓝衣人讶然道:“还有哪一路的人?,”

  玄衣美妇道:“少林。”

  蓝衣人啊了一声,笑道:“那贼秃只是少林寺门下第三流的角色,他从洛阳
就缀着在下来,我已叫侯铁手把他收拾了。”原来那青衣人就叫侯铁手。

  玄衣美妇“格”的一声娇笑道:“田大少,我说你忽略了一份,没错吧?”

  蓝衣人又是一怔道:“还有一个叫凌君毅的,武功极高,在下看不出他的来
历。”

  “凌君毅?”玄衣美妇沉吟了一下,才道:“田大少你说他武功高强,那就
不会错了,只不知是怎么样一个人。我从未听人说过。”

  蓝衣人道:“此人不过二十出头年纪,生得甚是英俊,好像习惯使用左手。”
玄衣美妇目中异采闪动,口中唤了一声,接着不经意地道:“一个名不见经传的
后生小辈。”说到这里,忽然嗤的一笑道:“我说的是金开泰。”

  蓝衣人一惊道:“金开泰也来了?”

  玄衣美妇吃吃笑道:“田大少不相信么?他人就在太和城里的鼎升楼。”

  凌君毅听得暗暗一愣,心想:“这玄衣女人果然厉害,她连金老爷子住在哪
里,都摸清楚了。”

  蓝衣人一张俊脸,微有怒容,哼道:“看来他们都是冲着在下来的了,不给
他们一个厉害,跟到地头,可能会坏了咱们的事。”

  玄衣美妇格格一笑道:“田大少,这三拨人,都不好斗,咱们不能和他们明
来,田大少只管办你的事,这些人交给我,保管没错。”

  蓝衣人道:“有楚姨这句话,在下就放心了。”

  玄衣美妇微哼道:“少给我戴高帽子。”

  蓝衣人起身道:“楚姨别无吩咐,在下告辞了。”

  玄衣美妇嗯了一声道:“你先走也好。”

  蓝衣人躬身一礼,大步走出殿来,那侯铁手站在廊前,紧跟蓝衣人身后走出。

  凌君毅目送蓝衣人主仆离庙远去,正待悄悄地退走,哪知这一转眼工夫,大
殿上的玄衣美妇,竟也不见了踪影,心头暗暗一惊,暗忖道:“此女一身武功,
果然极高,自己居高临下,居然没看到她如何走的,下次遇上她,可得小心。”

  就在此时,陡听身后传来一声冷笑,响起一个娇若银铃的声音,回荡耳际,
冷冷说道:“站起来,我有话问你。”

  声音入耳,凌君毅不由惊然一惊,急急回头瞧去,只见玄衣美妇就俏生生地
站在身后不远,她那张芙蓉般的脸上,好像罩了一层严霜,两道寒刃似的眼神,
直注着自己。

  凌君毅心头猛震,立即功运百穴,迅速地转过身去,淡然一笑道:“姑娘好
俊的轻功。”

  玄女美妇冷峻地道:“你是什么人?是谁派你来的?”

  凌君毅道:“在下路过此地,看到路灯,才找来的。”

  玄衣美妇道:“你从太和城一直跟踪着我下来,你当我不知道么?玄衣罗刹
真要有这样粉涂,就不用在江湖上走动了。”原来她叫“玄衣罗刹。”

  凌君毅道:“不错,在下确是从太和城来的,那是因为看到前面十丈外姑娘
的人影纵掠如飞,身法极快,一时触动好奇之心,才追了下来,唐突之处,姑娘
多多原谅。”说着,拱了拱手。

  玄衣罗刹轻轻披了下嘴,道:“说得倒容易?”

  凌君毅愕然道:“姑娘之意……”拖长请气,目光一抬,朝玄衣罗刹望去。

  玄衣罗刹忽然微微一笑道:“我要你跟我走。”

  凌君毅道:“姑娘说笑了。”

  玄衣罗刹脸又一沉,冷哼道:“我从不和人说笑。”

  凌君毅看玄在罗刹在顷刻之间,忽然笑意迎人,忽然冷若冰霜,心中暗暗忖
道:“这女人喜怒无常,看来不好应付。”就在他念转动之际,突觉微风飒然,
似有两个人直向自己身后欺来,这两人身法奇快,等到凌君毅惊觉,已经到了身
后一丈之内,凌君毅暗暗一惊,迅郎向后旋过身去。

  瞥见玄衣罗刹嘴角噙笑,摆了摆手,低喝道:“没你们的事。”这真是电光
石火间的事,凌君毅一个旋身,原也极快,但等他转身之后,只看到两条黑影,
疾扑而来,又倏然退去,快得如同鬼魅,一闪不见。

  凌君毅心头又是一惊,暗忖道:“这两条黑影,不知是什么人,轻功也有这
般快法?”玄衣罗刹双眉一挑,膘了凌君毅一眼,忽然盈盈一笑,柔声道:“好!
说,你是不是易了容?”

  凌君毅不愿和她纠缠,冷傲地道:“在下无可奉告,失陪了。”双足一点,
纵身飞掠而起。

  玄衣美妇格格笑道:“慢点,你还没答我所问,就想走么?”人随声起,右
手向空一挥,从她袖中飞出一缕极细的线影,向凌君毅脚上飞射而至。

  凌君毅腾空纵起,堪堪超过围墙,陡觉右脚好像被人拉了一把,一个身子突
然往下一沉,不由自主地飞落地面。紧接着一阵香风拂面而来,玄衣罗刹飘落在
他面前,花枝招展,格的一声,娇笑道:“你怎么又不走啦?”

[ 本帖最后由 紫月天使 于 2008-8-6 21:57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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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自命不凡

  凌君毅身形一停,立即朝脚下看去,又并无异状,但方才跃起之时,分明有
一股力道,扯着自己足踝,不觉冷声道:“你用什么东西,偷袭了在下?”

  玄衣罗刹眼彼荡漾,格格笑道:“系足红丝。”右手轻轻一扬,「嘶」的一
声,一缕细得几乎看不清的黑线,直向凌君毅当头激射而来!两人相距极近,凌
君毅见她突然出手,连忙闪避,却已不及,但觉自己发臂上微微一动,敢情已被
她暗器射中,心头暗暗震惊。

  只听玄衣罗刹轻笑道:别怕,你不是问我偷袭你的是什么东西吗?不会取下
来瞧瞧?“

  凌君毅伸手在发兽上一摸,取下一支半寸长的绣花针,针孔上果然穿著一根
极细的红线。一端握在玄衣罗刹手里,分明淬过剧毒。

  玄衣罗刹右手轻轻一振,扯动红线,把绣花针收了回去,嫣然笑道:“你看
清楚了,我这针上,喂过奇毒,只要被它轻轻刺上一下,见血封喉。不过你放心,
我方才只把针插在你鞋帮上,那是因为我话还没有何完,不许你走。”

  凌君毅道:“你要问什么?”

  玄衣罗刹美目流盼,瞟着他笑道:“多着呢,譬如你叫什么名字是何人门下,
什么人叫你来的,你说清楚了,我自会让你走的。”

  凌君毅哼道:“在下无可奉告。”

  玄衣罗刹哼道:“你敢在我面前这般说话,”

  凌君毅道:“有何不敢?”

  玄衣罗刹笑吟吟地道:“看来你还不知我是谁?”

  凌君毅道:“在下如何不知?你是玄衣罗刹。”

  玄衣罗刹奇道:“是谁告诉你的?”

  凌君毅道:“是你自己说的,不然,我怎会知道?”

  玄衣罗刹秋波般目光忽然一寒,冷声道:“你既然知道我是谁,总该听人说
过,我心狠手辣,不好说话。”

  凌君毅道:“很抱歉,在下今晚还是第一次听到。”

  玄衣罗刹怔得一怔,忽然格格笑道:“原来你是初出道的雏儿。”

  凌君毅被她笑得脸上一红,说道:“在下无暇和你多说。”

  玄衣罗刹挡在他身前,冷冷说道:“不成,你不说说清楚,就别想走。”

  凌君毅剑眉一剔,仰首朗笑一声道:“在下要走就走,谁也拦不住我。”

  玄衣罗刹同样柳眉一挑,冷冷说道:“你就试试看。”

  凌君毅道:“姑娘想和在下动手么?”

  玄衣罗刹微笑道:“你不是我的对手。”

  凌君毅道:“未必见得。”

  玄衣罗刹伸出一只又白又嫩的纤纤玉手,向凌君毅招招手道:“来,不信你
就攻几招试试。”

  凌君毅道:“姑娘要试试在下斤两,该由姑娘出手才对。”

  玄衣罗刹笑了笑道:“也好,你接得下我十招,我就让你走。”

  随着话声,左腕一抬,轻飘飘朝凌君毅肩头拍来。她这出手一招,似拍非拍,
似抓非抓,手法奇诡,好像含着无数奇奥变化。凌君毅身形斜侧,右掌直立,使
了一记“夭外来云”,正待封出。

  玄女罗刹身子突然期进,接着发出右掌,切向凌君毅左肋。她前后呼应,甚
是佳妙,以致这一记横击的招数,陡然平添了数倍威力。凌君毅毫不思索,左手
手背一反,闪电般向玄衣罗刹手腕拂去。玄衣罗刹被迫得收回掌势,凌君毅直立
的右手,趁势直切出一道劲急内劲,进逼如刀,嘶然有声,十分凌厉。

  玄衣罗刹真没想到眼前这个紫脸少年。出手会有这般功力,一时不禁怔了一
怔,身形一闪,避了开去,口中轻哼道:“瞧不出你果然有几手。”

  对拆过两招之后,凌君毅已知玄衣罗刹果非易与,玄衣罗刹也意识到凌君毅
的武功,比自己想像的要强得多,两人乍分又合,四掌翻飞,互相攻拆了三招。
玄衣罗刹骤地掌势一变,奇奥招数,迭连使出,把凌君毅逼得连连后退,几乎无
法招架。

  凌君毅心头暗暗吃惊,缓缓吸了口气,双手迅速展开反击,他一身功力,十
分精纯,此刻但听掌风激荡,出手忽虚忽实,指掌同施,倏忽变化,难防已极,
顿时把玄衣罗刹追退四五步,总算扳回了劣势。

  凌君毅开始出手反击,他使的这一路手法,忽爪忽掌,杂以指法,出招攻敌,
往往出人意料,招数之奇,似虚而实,似正而反,使人目眩神摇!玄衣罗刹出道
以来,经过了多少阵仗,却从未见过这么一路怪异手法,心头越战越惊,娇躯一
扭,忽然疾退两步,双手一敛,望着凌君毅问道:“你师傅究竟是谁?”

  凌君毅道:“家师不喜人知,在下末便奉告。”

  玄衣罗刹粉脸生嗔,猛地一沉,冷冷喝道:“你少卖关子,我会叫你显出原
形来的。”突然身形疾欺过来,一下逼近凌君毅面前,双手一扬,急抓而出,她
双腕柔若无骨,这一抓,变化之多,超过五六招攻势,尤其她双手尖尖十指,指
甲猩红。看去有些异样,极可能还淬有奇毒。

  凌君毅急急后退半步,右手扬掌猛劈,左手一探,快速无比地朝玄衣罗刹抓
来的右手迎去。他手臂微弯,五指似握,极像拿扣腕脉穴道,又像拍拂手肘关节。
玄衣罗刹不明究竟,被迫赶紧撤手,那知凌君毅变招奇快,你缩回手去,他五指
如钩,已然朝她香肩上抓落。

  百衣罗刹右肩一沉,身形侧闪,右掌扬处,猛向凌君毅手背切到,只听「啪」
的一声脆响,她手掌已扫中凌君毅手背,但在这电光火石之间,玄衣罗刹只觉对
方手掌忽然向下一沉,翻到自己掌下,然后往上一抬,从凌君毅掌上,传来一般
巨大潜力,竟然缘臂而上,直震得自己手臂骤然一麻,身子不由己地后退了三步。
这一手当真快得无以复加,两条人影,倏地一分。

  玄衣罗刹脸上闪过一丝笑容,死命地盯着凌君毅,轻轻喘息了两下,问道:
“你叫凌君毅,对不对?”

  凌君毅听得一怔,他原想问她:“你如何知道的?”但继而一想:“方才蓝
衣人告诉过她,自己习惯使用左手。”想到这里,不觉傲然一笑道:“不错,在
下正是凌某。”

  玄衣罗刹眨动者那双直勾勾的眼睛,忽然格格一笑道:“你莫要自命不凡,
告诉你,你手背上,被我指甲划破了一条血痕。”凌君毅早就看出她指甲红得异
样,极可能淬有奇毒,却故作不解道:“划破一道血痕,又怎样?你认为是你胜
了吗?”

  玄衣罗刹双手一伸,一双又尖又嫩,有如十根羊脂白玉琢成的手指,微向下
垂,直送过来,娇笑道:“你看看我的指甲。”纤秀的指甲徐着凤仙花汁,红是
红,白是白,会看得人怦然心动。

  凌君毅只看了一眼,便冷声道:“你涂过毒?”

  玄衣罗刹口中“嗯”了一声,说道:“你知道就好,我指甲上涂的奇毒,只
须划破一点血影,就子不见午。”

  凌君毅看看手背,哼道:“果然毒辣,难你叫玄衣罗刹了。”

  玄衣罗刹道:“我划破你的手背,我自会给你解药,只要……”

  凌君毅截着道:“不用了,在下不怕剧毒。”

  玄衣罗刹星眸流盼,红菱似的嘴角一披,道:“那你就走吧。”

  凌君毅不愿和她纠缠,立即抱抱拳道:“在下失陪。”纵身跃起,一几个起
落,飞掠而去。

  一口气奔出小径,折入大路,只听身后有人叫道:“小伙子,慢点走老夫有
话问你。”听这口气,显然又有麻烦!凌君毅不禁皱皱眉,回头看去,只见数十
丈外,正有一个高大黑影,徐步缓行而来,但他那双脚,行走起来,像是没沾着
地一般,虽然他举足跨步,看上去像是徐步缓行,实则身法快若飘风。十几丈远
近,晃眼间已到面前。

  这人身材高大,面如古铜,生得短眉细目,狮鼻阔口,身上穿一件长仅及膝
的铜色外袍,赤脚,拖着一双铜履。光是这身打扮,就有些古怪。

  凌君毅冷傲问道:“是阁下在叫我吗?”

  铜袍人一双细目,落在凌君毅身上,眼缝中闪着精光,微微点头道:“不是
老夫,这里还有谁?”

  凌君毅道:“阁下何人,叫住在下,又有何事?”

  铜袍人从喉底发出嘿嘿两声冷笑,沉声道:“小伙子,你好大的脸,依老夫
的规矩,你只能答话,不许反问,知道吗?”

  凌君毅看他老气横秋的模样,甚是可笑,不觉傲然道:“那只是你的规矩,
阁下可知我的规矩吗?”

  铜袍人细目一睁,精芒迸射,问道:“你也有规矩?”

  凌君毅道:“不错,我的规矩,不论什么人,都得先报姓名,必须够资格和
我说话的,我才和他说话。”这话自然是气气对方的。

  铜袍人听了凌君毅的话,不但不怒,反而哈哈大笑起来!这一大笑起来,竟
如敲锣一般,声音甚是震耳,笑到后来,愈笑愈高,但觉四山回应,震得耳鼓嗡
嗡不绝。

  凌君毅脸色微变,凛立不动,心中却是暗暗震惊:“此人功力好高。”笑声
嘎然而止,铜袍人一双眼缝中,神光既冷又厉,嘿然道:“既然都有规矩,那就
要看谁的规矩行得通了。”

  话声一落,右臂缓缓举起。从大袖中,抽出一只色如古铜的怪手,五指钧曲
如爪,每个手指,都长着半寸长的指甲,锐利如刀,朝凌君毅作势欲抓,原来那
是一只铜手。

  凌君毅见过灰衣人侯铁手,一只左手,是铁铸的。铁铸的手就像,柄铁爪,
只能当作兵刃使用,五个手指,自然不可能伸缩自如。但眼前这人一只铜手,却
和一般手掌无异,看他五指箕张,伸缩自如。

  就在此时,耳听一娇嫡滴的声音,在耳边喝道:“小兄弟,快退。”凌君毅
听出这说话的正是玄衣罗刹,但他不见真章,哪里肯退,也凛立不动,直待对方
古铜色的怪手,快要抓近,才突然右手运劲,手掌一翻,朝前格去。

  铜袍人出手虽缓,但凌君毅这一格,出手却是快极,哪知手掌格在对方腕背
上,竟如砍在铁柱之上,一动末动。对方一只古铜手爪,依然缓缓伸来,毫无阻
延,已快抓上肩头。凌君毅格出的右掌,一阵剧痛,几乎麻到肩胛,心头大吃一
惊。估不到对方一只铜手,竟有如此厉害,急急吸气退身,向后跃开。

  铜袍人也不迫击,只是冷冷一晒,回头朝左侧一片树林沉喝道:“林内是何
人?偷偷的和这小子说些什么?”

  凌君毅听得又是一惊,心想:“方才玄衣罗刹那一句话,明明是以「传音入
密」的玄功说的,他如何听到的呢?”心念转动间,只听「嘶」的一声划空细响,
顿时香风扑面,身边不远,已经多了一个玄裙曳地,俏生生的美艳少妇。她,正
是玄衣罗刹。

  铜袍人瞥了她一眼,冷冷说道:“你来作甚?”

  玄衣罗刹格格笑道:“我不能来吗?”一双俏眼,瞟着铜袍人,问道,“你
认识我?”这句话带着点惊异口吻。

  铜袍人目光冷峻,晒然道:“老夫不从认识你。”

  玄衣罗刹格格一笑道:“你不认识我,我倒认识你。”

  铜袍人道:“你知道老夫是谁?”

  玄衣罗刹道:“你是南疆一奇铜臂天王,对不对?”

  凌君毅心中暗道:“铜臂天王?我怎会没听师傅说过?”

  铜袍人细目一睁,射出两道棱棱寒光,又打量了玄衣罗刹一眼「哦」声道:
“中原武林,居然也有人识得老夫。”说到这里,微微颔首道:“那很好,老夫
不难为你,你快些走吧。”

  玄衣罗刹格格娇笑道:“我要就这么走开,那就不用来了。”

  铜臂天王道:“你有什么事?”

  玄衣罗刹没有理他,笑吟吟地转向凌君毅道:“看来你真的不畏剧毒了?”

  凌君毅道:“在下早就说过,不畏剧毒。”

  玄衣罗刹低低地道:“我当你少年气盛,不肯服输,才一路跟了下来……”

  凌君毅道:“在下没有死,你很觉意外是不?”

  玄衣罗刹白了他一服,嗔道:“我是一番好意,给你送解药来的。”

  凌君毅听得不禁脸上一红,只得抱拳道,“如此说来,在下错怪姑娘了。”

  玄衣罗刹死命地盯了他一眼,才道:“你知道就好。”接着又道:“你既没
有中毒,那就快走吧。”

  铜臂天王冷哼道:“老夫没叫他走,有谁敢走?”

  玄衣罗刹笑吟吟地道:“你没听见是我要他走的吗?”

  铜臂天王道:“小娘子既知老夫名号,竟还替老夫妄作主张,敢是吃了豹子
胆来的。”

  玄衣罗刹轻笑道:“这话不错,我若没有胆子,也不会叫他走了。”

  凌君毅傲然道:“在下要走就走,谁也管不着。”

  玄衣罗刹朝他眨眨眼,一面又以「传音入密」说道:“铜臂天王称尊南疆,
小兄弟不是我小觑你,你实在不是他的对手,还是我替你挡一阵,你快走吧。”
她倒真是好心。

  铜臂天王细目闪动,怒中道:“你们在老夫面前,鬼鬼祟祟,说些什么?”

  玄衣罗刹笑道:“我催他走呀。”

  铜臂天王怒声道:“不成,这小子非留下不可。”

  玄衣罗刹道:“你要留下他,究竟为了什么?”

  铜臂天王铜臂伸动,冷冷过:“老夫要问他一个人。”

  凌君毅道:“你要问谁?”

  铜臂天王道:“反手如来。”

  凌君毅道:“你找他有什么事?”

  铜臂天王道:“他人在哪里?”

  凌君毅道:“在下不知道。”

  铜臂天王道:“难道你不是他的徒弟?”

  凌君毅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铜臂天王嘿嘿冷笑道:“你方才和她动手,使的手法明明就是那老贼秃的路
数,老夫还会看错不成?”原来他是看到了凌君毅和玄衣罗刹动手的招数,才跟
下来的。

  这声「老贼秃」,听得凌君毅心头火发,剑眉一扬,怒喝道:“没错,你说
的正是家师,你找他老人家有什么事?和在下说也是一样。”玄衣罗刹听说凌君
毅果然是反手如来的传人,不觉深深地瞟了他一眼。

  铜臂天王呵呵大笑道:“你果然是老贼秃的徒弟,那很好,快说,老贼秃现
在人在哪里?”

  凌君毅道:“家师行踪靡定,在下无可奉告。”

  铜臂夫王倏地跨上一步,朝指凌君毅道:“你是老贼秃的徒弟,你会不知追
他躲在哪里?再不直说,莫怪老夫不饶你。”

  凌君毅大怒道:“我就是不说,你又能奈我何?”

  铜臂天王一声明森冷笑,五个锐利铜指,向空抓了一把,厉声道:“所以老
夫要把你小子留下,抓到小的,不怕老的不出来。”铜手伸动,大有朝凌君毅抓
来之势。

  玄衣罗刹及时喝道:“慢着。”

  铜臂天王伸出铜手,在中途一停,回头喝道:“你要千什么?”

  玄衣罗刹道:“你要找出师父,有本事,就自己去找,以你铜臂天王的名头,
和人家徒弟动手,不怕江湖上笑你以大欺小么?”

  铜臂天王怒声道:“老夫一向不管这些,老夫已经找了老贼秃三十年,难得
这小子是他的徒弟,老夫绝不能放过……”

  玄衣罗刹道:“不行,我说过让他走,就非让他走不可。”

  铜臂天王两道细目一睁,精光如线,直射玄衣罗刹粉脸,嘿然过:“小娘子,
你真敢多事……”事字出口,本来抓向凌君毅,又停在半路上的一只铜手,随着
话声,缓缓朝玄衣罗刹抓去。

  凌君毅在这一瞬工夫,已从青布囊中取出长剑,大喝道:“住手。”

  铜臂天王沉声道:“你愿意领老夫去了吗?”

  凌君毅手横长剑,凛然屹立,说道:“此事和这位姑娘无关,要我领你去见
家师不难,你先得胜了在下手中宝剑。”

  铜臂天王看了他长剑一眼,忽然咧嘴一咧,冷冷笑道:“老夫要把你留下,
自会叫你输得服服贴贴。”

  玄衣罗刹道:“小兄弟,你不是他对手,快退下来。”

  凌君毅道:“多谢姑娘好心,此事和姑娘无关,你快走吧。”凌君毅倒真的
对玄衣罗刹起了些好感。

  铜臂天王冷晒道:“你们倒是不打不成相识,好像颇有交情。”

  玄衣罗刹粉脸一红,笑叱道:“老不修,要死快死,你乱嚼什么舌根?”

  铜臂天王没有理她,沉喝道:“小子,你小心了。”铜手五指一张,向凌君
毅抓来。

  凌君毅自幼学剑,剑法出自家传,师父临行时虽曾再三告诫。除非万不得已,
不可轻易炫露,但眼看铜臂天王武功诡异,铜臂铜掌,坚逾精钢,自己和他徒手
相搏,只怕无法自保,故而撤出剑来。此刻他见对方探臂抓来,心中闪电忖道:
“此人右臂纵然不畏刀剑,但其他部位,也还是血肉之躯,我何用怕他?”

  心念闪电一动,身形跟着飘进,一下欺到对方左侧,振腕一剑,横削而出。
他这一剑侧身进招,剑发人至,使得快速已极,虽是一招普通的“玄鸟划沙”,
但在他手上使来,却是潇洒灵活之至,显得剑上造诣十分精纯。

  玄衣罗刹一双凤目之中,异光连闪,反手如来一生从不使剑,他徒弟居然精
通剑术!铜臂天王五指箕张,看上去来势极为缓慢,他本来存心只在拿人,但一
看凌君毅剑势不弱,忽然冷嘿一声,朝他剑上抓到。他出手奇诡,变招更快,仅
仅手臂一转,就已握住了剑身,左手一指,向凌君毅肩头点来。

  凌君毅但觉剑身一震,虎口骤麻,更发现对方左手五指上,也套着黄澄澄的
铜指套,闪电般点到,不由得大吃一惊,自己若是再不弃剑后退,便得被他铜指
点中,赶忙撒手弃剑,使了一式“浮光掠影”,往后跃退出去。

  铜臂天王右手夺下凌君毅的长剑,左手点出的一指,依然直点过来,口中喝
道:“小子躺下。”只见他点出的食指,向前一送,套在直指上的半截铜指套,
竟然脱手飞出,带着划空细啸之声,直向凌君毅左肩飞射而来。

  玄衣罗刹叫道:“小兄弟小心。”

  凌君毅一招之间,就被人家夺去长剑,正自惊骇无比,此时骤睹一点黄光,
激射而来,心头不觉火起,朗笑一声:“来得好。”左手指处,屈指向那铜套弹
去。

  这一手,他使的正是少林寺七十二艺中的「弹指神通」。但听「铮」的一声,
那枚铜指套,被他弹出数丈之外。铜臂天王数千年来,指无虚发,没想到一个毛
头小伙子,居然身怀佛门奇功,把自己的铜指弹了出去,一时也不免微微一怔,
目射凶光,注视着凌君毅,嘿嘿冷笑道:“好小子,看来老贼秃连压箱底的本领,
都传给你了。”

  玄衣罗刹格格一笑,道:“你们这一仗,一个长剑被人夺去,一个铜指被人
震飞,该是秋色平分,谁也没沾到便宜……”

  铜臂天王细目含煞,怒哼道:“胡说。”

  玄衣罗刹地道:“谁胡说?难道你铜指被人弹飞出去,还不肯认输?”

  铜臂天王铜指勾曲作势,怒喝道:“你给老夫滚开。”

  玄衣罗刹道:“我有一件事,想和你打个商量,不知你愿不愿意?”

  铜臂天王道:“老夫言出如山,没有商量余地,这小子老夫非把他留下不可。”

  玄衣罗刹道:“我说的事,和他无关。”

  铜臂天王不耐地道:“那是什么事?”

  玄衣罗刹嫣然一笑道:“我看你一身武功,十分了得,又有一条铜臂……”

  铜臂天王忙道:“有什么快说,别废话……”

  玄衣罗刹一抖手中罗帕,抿抿嘴,娇声说道:“那我就直说了,我看你一条
右臂,像是风磨铜台金铸制,而且运用灵活,比起我家十二铁手,高明得多,所
以……所以……”

  铜臂天王急急问道:“所以什么?”

  玄衣罗刹道:“铜臂,不是铁手高了一级吗?所以我想请你去当我家铁手队
的领队……”

  天,原来只是要他去当领队,这误会可大啦!铜臂天王脸色一沉,哼道:
“你……居然……要……老夫去当领队?”铜臂天王雄霸南疆,要他去当什么领
队,岂不太小觑他了?

  玄衣罗刹掠掠鬓发,说道:“怎么,你不愿意?还是辱没了你的身份?老实
说,十二铁手,原都是武林大大有名的人物。比起你铜臂天王也差不到哪里去,
要你当他们领队,是因为你现成有一铜臂之放,还是我抬举了你。”

  铜臂天王听得勃然大怒,厉喝道:“好贱婢,你敢寻老夫开心?”

  玄衣罗刹粉脸忽然一寒,冷笑道:“我看上了你这条铜臂,你就得去担任铁
手领队职务,敬酒不吃,那只好叫你吃罚酒了。”玉臂一扬,一阵香风,迎面劈
来。

  铜臂天王毕竟久历江湖,心头摹然一凛,飞身向后跃去,口中喝道:“贱婢
……”喝声未落,突然发觉身后有了警兆。

  须知铜臂天王一身功力极高,在他三数丈之内,只要有人欺进,不用回头去
看,也能凭感觉发觉,只是这回等他有了警觉,身后那人已经欺到一丈之内!不!
他从对方的鼻息中听出,欺过来的竟有两个人!他故作不知,心头部暗暗震惊,
忖道:“这两人能欺到自己一丈之内,才被自己发觉,一身功夫,显然不在自己
之下了。”

  玄衣罗刹星眸一抬,点头笑道:“也好,你们把他拿下了。”说罢,身形飘
动,退了开去。

  那身后两人,互打一个手势,口中发出一声轻哨,双双纵身跃起,挥动手臂,
朝铜臂天王扑过来。铜臂天王怒不可遏,口中大喝一声,铜臂猛抡,和左首攻来
的那人对拆了一招,身形一个急旋,飞起右足,向右首那人横扫过去。这一瞥之
下,他发现袭击自己的是两个青衣汉子,年龄都在四旬以上,最使他触目惊心的,
是来人左手色呈青绿,五指勾屈如爪,看去锐利无比,闪着绿阴阴的光芒,分明
还淬过剧毒:他不禁暗暗起疑,忖道:“她方才曾说,她家有十二铁手,都是江
湖上大有名头的人,这帮人不知是何来历?”

  心念闪电转动,一面大喝道:“贱婢,你们三个一起上,也不在老夫眼里。”

  玄衣罗刹并不理会,只听「当」的一声金铁互击,铜臂天王的铜掌和左首青
衣人的铁手硬碰了一下,震得二人各自后退了一步。右首青衣人趁机欺近,左手
铁爪「横剖龙肝」,猛朝铜臂天王横腰抓来。

  铜臂天王闪避不及,迫得力贯铜臂,振腕格去。又是「当」的一声,铜臂、
铁爪一触之下,右首青衣人被震退了三步,铜臂天王也站桩不住。他飘身后退了
一步,心头暗暗感到震惊,这两人功力虽不如自己,却也差得不多!这时左首青
衣人已再次欺到,出手如电左手铁爪,右手掌鲜红刺目,同时袭来,封闭了铜臂
天王的退路。

  右首青衣人一退又进,飞扑而至,青绿铁手一招「怒龙攫珠」,隐挟风雷,
直向铜臂天王当头抓落。铜臂天王怒恼已极,口中大喝一声,身形忽然离地数寸
大袖飞舞,向两人展开反击。他号称南疆一奇,除了一条铜臂不算,一上武功,
在武林中也足可排名在一流高手之列。但他哪里知道,和他动手的这两个青衣人,
也是黑道中的一时之选,武功相当不弱。

  双方三人都不用兵刃,但比用兵刃对搏,更来得险恶:三人近身相搏,愈战
愈狠,铜指铁爪快得有如骤雨狂风,各找对方要害下手,只要任何一个稍微出手
迟缓,就是横尸当场、不死也得重伤。瞬息工夫、三人己拼斗了二三十招。铜臂
天王愈打愈怒,也愈打愈惊。他估量以自己的武功、二十招之内,一定可以击败
两人。但此时三十招已过,对方二人,两只铁手,互相配合,竟然愈战愈猛,愈
攻愈狠。

  铜臂天王一念及此,不觉大吼一声,右手铜手向空一挥,从五个指尖上,激
射出五缕细如喷泉的黄水!原来钢臂天王这只右手铜臂,乃巧匠特别精制,中间
可蓄毒水,只要按动机簧,毒水便由指尖喷射而出。水雾扩及一丈方圆,溅中人
身,立即腐烂,使人防不胜防,委实歹毒已极。

  那两个青衣人猝不及防,只听两声惨叫,两人在地上一阵乱滚,玄衣罗刹和
凌君毅同时喝声:“恶贼,敢尔。”同时出手。

  铜臂天王一击得逞,不免有些放松,待得发觉凌君毅和玄衣罗刹两人攻了上
来,已经躲避不及,把心一横,切齿道:“贱婢,你死定了。”四点金芒,突然
电射而出!那是他套在左手五指上的铜指套。玄衣罗刹惊叫一声,仰天翻跌下去。

  与此同时,凌君毅的剑已经穿透了他的胸膛,铜臂天王道:“小……子……
你……”一句话没说完,轰然倒地,一个作恶多端的武林败类,就此毙命。

  凌君毅抽出剑,转身一看,两个青衣人已经变成了两团黄水,由此可见毒性
之烈,凌君毅纵身来到玄衣罗刹的跟前,把她伏起来,急身道:“姑娘,你怎么
样?”

  玄衣罗刹勉强抬起头,注视着凌君毅,吃力道:“小兄弟……我身上中了他
的铜指套……有毒……我知道我今天是逃不脱了……”

  凌君毅道:“姑娘别泄气,在下……”凌君毅正想说自己有「辟毒珠」,她
有救。

  玄衣罗刹却打断了他:“小兄弟……你听我把话说完……本来我们是敌对的
立场……但我一见你就不忍心害你……所以我一直跟下来……”

  凌君毅感激地点点头:“我知道。”

  玄衣罗刹喘口气接着道:“我知道……我已经是残花败柳……不配说这话…
…但我还是要说……弟弟……我爱你……我不怕你笑话……我从来还没有爱上过
一个人……虽然我的身子已经不干净了……但我的心是纯洁的……我叫楚玉莹…
…弟弟……你能叫我一声姐姐吗……”

  凌君毅的眼泪都掉下来了:“莹姐,你会没事的,我能救你。”说着,一把
抱起玄衣罗刹,四周看看,很快,凌君毅发现了远处的一个山洞,凌君毅抱着玄
衣罗刹,飞快地来到了山洞。

  山洞里面居然是非常的干净,凌君毅将外衣铺在地上,放下玄衣罗刹,然后
又不放心地在洞口外面布置了一番,这样从外面就很难看出是个山洞了。玄衣罗
刹静静地看着玄衣罗刹忙这忙那,终于忍不住道:“弟弟,你别费劲了。”

  凌君毅点燃一堆柴火,回过头来:“莹姐,我有「辟毒珠」,你就放心吧。”

  玄衣罗刹惊呼一声:“啊!原来你有「辟毒珠」,难怪你不惧毒,早知如此,
我就不会说那些话了,真羞死人了。”玄衣罗刹居然也会害羞,而且面红耳赤。

  凌君毅一起准备妥当,对玄衣罗刹道:“莹姐,现在可以告诉我,你伤在哪
儿了?”

  玄衣罗刹红着脸嗫嚅着道:“胸前……还有下面……”

  凌君毅脸也一红道:“莹姐,那我就得罪了。”玄衣罗刹红着脸「嗯」了一
声,轻得跟蚊子哼哼似的。

  凌君毅是救人要紧,自然也顾不得俗礼,三下五除二就将玄衣罗刹剥了个精
光。玄衣罗刹双眼紧闭,浑身忍不住的轻轻颤抖,显示了内心的激动。凌君毅也
好不了多少,眼前:白皙的肌肤,有如凝脂般光滑,微微颤抖的双峰,尤其峰顶
的红葡萄,散发着动人心魄的诱惑力;平坦光滑的小腹下面,诱人的隆起,黑色
森林是如此的茂密,一条潺潺的小溪,横亘其中。

  凌君毅猛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冲动,转过神来,扫视一下,发现玄衣罗刹
全身有两处中了铜指套,嵌在肉中,周围的肉都已经发黑了,这是毒性扩散的症
状,一处在双峰中间的沟中,一处在小腹下,好险,再往下一寸可就麻烦了。

  凌君毅不敢怠慢,将剑在火中烤红,然后对玄衣罗刹道:“莹姐,忍耐一下。”
玄衣罗刹闭着眼睛微微点了点头。

  凌君毅出手似电,「噗」、「噗」两下,伴随着玄衣罗刹的“啊……啊……”
两声痛苦的叫声,铜指套已经顺利取出。凌君毅更不迟疑,拿出「辟毒珠」,以
手拿着,放到伤口处,吸取毒液,两处伤口轮换着吸。在这个过程中,凌君毅的
手不可避免地碰到挺立的秀峰、隆起的阴阜,每当这时,玄衣罗刹的呼吸都为之
一紧,完全象一个黄花闺女般。

  凌君毅也不好受,额头都渗出了汗珠,他一边用「辟毒珠」吸取毒液,一边
注意着伤口的变化,约摸半个时辰之后,伤口终于流出了鲜红的血,同时周围的
黑色也不见了,凌君毅又用「辟毒珠」吸取了一会儿,确信毒性已经完全去除,
这才放下「辟毒珠」,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玉瓶,从中倒出一下粉末到伤口之中,
这药粉还真灵,伤口很快就愈合了。

  凌君毅体贴地问道:“莹姐,你感觉怎么样?”

  玄衣罗刹没有回答,反而抽搐着,凌君毅大吃一惊:“莹姐,怎么啦?你怎
么哭了?是不是觉得伤口还很痛?”

  玄衣罗刹反而哭得更伤心了,凌君毅将她搂在怀里,急急道:“莹姐,你说
话啊。”

  玄衣罗刹泪眼婆娑地抬起头来,止住了哭声道:“弟弟,我是高兴,从来没
有人对我这么好,就是现在让我死了,我也愿意。”

  凌君毅这才放下心来,安慰她道:“莹姐,尽说傻话,伤口还痛么?”

  玄衣罗刹擦干眼泪:“你的药粉很灵,伤口很快就愈合了,而且有一种清凉
的感觉,我现在已经完全感觉不到受伤。”

  凌君毅笑道:“这就好。莹姐,穿上衣服吧,小心着凉……”

  “不。”玄衣罗刹突然大声回答道。

  凌君毅愕然地望着她,玄衣罗刹幽幽道:“弟弟,看着姐姐。”凌君毅木然
地望着她,眼前的玄衣罗刹,峰峦起伏,凌君毅不由得心头一悸。

  “弟弟,姐姐美么?”玄衣罗刹问道。

  “美,很美,莹姐,你真是太美了。”凌君毅由衷地赞叹道。

  玄衣罗刹不相信地道:“真的?”

  凌君毅点点头:“真的,姐姐真的是少有的美人。”

  玄衣罗刹突然避开凌君毅的目光,幽幽地道:“弟弟,姐姐不顾廉耻,想以
此身来感谢弟弟的救命之恩和厚爱……”

  凌君毅道:“莹姐,说起来,你也救过我,咱们就扯平了。而且,……”

  玄衣罗刹打断了凌君毅的话:“弟弟,如果你觉得脏……”

  “莹姐……”凌君毅再也压制不住心头的激动,一把搂紧玄衣罗刹,嘴自然
地封住了玄衣罗刹那性感的小嘴,没有让她下面的话说出口。凌君毅的手也没闲
着,在玄衣罗刹的胴体上游走,嘴也渐渐分开,逐渐下移:粉颈、菽胸,不光是
亲吻,更有疯狂地吮吸,凌君毅的动作更见旷野,一手紧紧地搂着玄衣罗刹,让
她死死地贴在自己身上,贴得是那么地紧;一手在空闲的乳峰上近乎粗暴地揉捏
着。

  “啊……嗯……哼……”玄衣罗刹呻吟着、颤抖着,如同狼爪下的羔羊,任
人宰割。凌君毅突然放开玄衣罗刹,飞快地除下身上的障碍,腾身骑上,将玄衣
罗刹覆在身下。

  “哼……”玄衣罗刹一声闷哼,凌君毅火烫的宝贝已经贯入玄衣罗刹的身体,
凌君毅再不迟疑,开始猛烈地冲刺,又猛又疾。

  “啊……嗯……哼……”玄衣罗刹快乐地呻吟着。

  “啪……啪……啪……”肚皮相会的乐曲。

  “噗滋……噗滋……噗滋……”宝贝进出的奏鸣曲。

  “哼……哼……哼……”凌君毅粗重的喘气声。

  玄衣罗刹紧紧地搂着凌君毅,疯狂地扭动着腰,迎接着凌君毅疯狂的鞭鞑,
两人配合是那么默契。凌君毅心中象是有一团火,要把玄衣罗刹融化,他疯狂地
抽插着,快速迅猛地挺动着,象一匹不知疲倦的牛,辛勤地耕耘着玄衣罗刹的良
田。

  不知疯狂地战斗了多久,两人身上已经全是汗水,玄衣罗刹已经渐渐吃不消
了,双手无力地放在地上,全身瘫软在地上,她已经不知泄了几次,无力抵抗凌
君毅的进攻。

  “啊……弟弟……”玄衣罗刹娇呼一声,阴精一泄如注,凌君毅经过长时间
的冲刺,也是强孥之末,宝贝受到阴精的刺激,只觉阳关一松,一股浓浓的精液
滚烫滚烫地注入玄衣罗刹的子宫,凌君毅也无力地倒在玄衣罗刹的身上。

  好半天,两人才回过神来,凌君毅和玄衣罗刹侧身相拥,凌君毅从极度的兴
奋中终于清醒过来,玄衣罗刹已经给他折腾的不成样子,凌君毅看得又心疼、又
内疚:“莹姐,对不起……”说着,不断地亲吻着玄衣罗刹,眼泪也下来了。

  玄衣罗刹面上浮现幸福的笑容,她亲吻着凌君毅道:“傻弟弟,有什么可抱
歉的,姐姐欢喜还来不及呢?难得你瞧得起姐姐,姐姐的身子从此以后,只属于
弟弟一个人。弟弟随时需要,姐姐随时奉献,姐姐我好满足、好幸福,算是没白
活一场,只要弟弟不嫌弃……”

  “莹姐,我不许你再说瞧不起自己的话,我绝不会看不起姐姐,姐姐永远是
凌君毅的好妻子,我凌君毅对天发誓,我将一生爱护姐姐,如若有违,天打雷霹,
不得……”凌君毅的嘴被玄衣罗刹的小嘴给堵住了。

  “弟弟,我不许你说这种话,姐姐知道你对姐姐好,可是你用不着这样,姐
姐不配做你的妻子,姐姐只配做你的婢女,最多,给姐姐一个妾的名分,姐姐就
已经非常知足了。反正,我绝不做你的妻子,我不能让人瞧不起你。”玄衣罗刹
道。

  “莹姐,你对小弟真好,没人会瞧不起你,我不允许别人瞧不起我亲爱的莹
姐。”凌君毅深情款款。

  “弟弟,你真好……哦……”两人又紧紧吻在一起,许久许久……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才终于结束缠绵,起身穿好衣服。凌君毅无意地在洞内
扫视一下,突然发现洞的后面似乎还有出口,当下朝玄衣罗刹道:“莹姐,你看,
那边好象还有洞,咱们一起去看看。”

  玄衣罗刹这时已经完全变了个样,自然一切都依着凌君毅,当下道:“好,
咱们去看看。”

  于是两人来到跟前,仔细一看,发现真的有一条不知通向何方的隐蔽通道。
凌君毅拿上火把,两人一起走了进去,通道不高,必须猫着腰走,走了大概十多
米,前面突然出现一个洞,两人往四周一看,不约而同的一起叫了一声:“哎呀。”
脸同时红了起来。

  原来洞的四周满是春宫画,各式各样的动作,维妙维肖,栩栩如生,难怪两
人会脸红。玄衣罗刹红着脸奇怪道:“这洞里怎么会有这些东西,真是奇怪。”

  凌君毅道:“是啊,咱们找找看。”

  突听玄衣罗刹叫道:“弟弟,你看……”原来她从一个角落发现了一个匣子。

  两人小心翼翼地打开匣子,发现里面有一本小册子,册子已经泛黄;还有一
个小玉瓶,玉瓶之中有一颗药丸。玄衣罗刹打开小册子,一翻,居然发现小册子
里面也到处是春宫图,还有不少文字,怪怪的,一个也不认识。

  “弟弟,你看,这上面写的字,不知道是什么文字?”玄衣罗刹将小册子交
给凌君毅。

  凌君毅接过来一看,惊喜地看了起来,好一会儿才合起小册子,对玄衣罗刹
道:“姐姐,这书上的文字是天竺文字。”

  玄衣罗刹也惊喜地问道:“你认得?上面说什么?”

  凌君毅道:“这是前年前的一位异人留下的,这门功夫叫「奇阳神功」,玉
瓶中的药丸就是「伏阴丹」,吃了之后,能够增加一甲子的功力。”

  玄衣罗刹皱眉问道:“听这名字,还有这春宫图,好象不是什么正经的武功?”

  凌君毅笑道:“莹姐,这你就说错了,这种武功实际上是一种双修的功夫,
而并不是什么「采阴补阳」之类的邪门歪道,之所以取这么一个名字,是因为这
种双修功夫是以男为主导,女为辅助。若练到第十重,可以保持容颜不老,甚至
可以得道飞仙。”

  玄衣罗刹咋舌道:“真的有这么厉害?”

  凌君毅道:“反正这上面是这么说的,只不过,因为男的服了「伏阴丹」之
后,阳气太盛,必须要有多名女子方能承受得住,否则,男方若控制不住,则女
方会有性命之虞。”

  玄衣罗刹笑道:“这好办,你就多找些姐妹呗。”

  凌君毅挠挠头道:“那我不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花花公子啦。”

  玄衣罗刹笑道:“你说错了,应该是一个收集美女的大英雄。对了,你就赶
紧服下这「伏阴丹」吧。”

  凌君毅点点头道:“好。”当下取出药丸服下,只觉一股热气从丹田升起,
凌君毅忙盘坐调息,三周天后,凌君毅一跃而起,满脸神采飞扬。

  玄衣罗刹问道:“弟弟,感觉怎么样?”

  凌君毅笑道:“我现在感觉到浑身轻松舒爽,我刚才已经暗暗试过,功力已
经增加不少,「伏阴丹」的药力还没有完全发挥出来,可能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完
全发挥效用。”

  玄衣罗刹笑道:“以后,我就不是你的对手了。”

  凌君毅笑了笑,然后道:“莹姐,现在我将「奇阳神功」的口诀告诉你,回
头练的时候就省劲了。不过,我还得花时间好好理解之后,咱们才能练。”花了
半个时辰,凌君毅将口诀教给了玄衣罗刹,两人这才收拾好东西出洞。墙壁上的
春宫图,凌君毅已经毁去,洞口也封死了,这是为了避免节外生枝。

  凌君毅问道:“莹姐,你有什么打算?”

  玄衣罗刹道:“我还有一件未了心事,必须回去。”

  凌君毅问道:“什么心事,我能帮忙么?”

  玄衣罗刹脸色转戚:“我姐姐的死因。”

  凌君毅道:“那我以后怎么找你?”

  玄衣罗刹道:“弟弟,心愿了了之后,我会来找你。我相信要想打听出你的
下落,应该很容易。”

  凌君毅道:“那好,姐姐你尽快办完事情之后来找我,我这次出门,也是因
为家母失踪。”

  玄衣罗刹道:“弟弟……”离别总是令人伤感的,玄衣罗刹的眼睛红了。

  凌君毅也不好受,将玄衣罗刹搂在怀中,安慰道:“姐姐,咱们的好日子还
在后头,来日方长,眼前的分别只是短暂的。”

  两人作最后的缠绵,玄衣罗刹强打起精神,离开凌君毅的怀抱,哽咽着道:
“弟弟……你多保重……”

  “姐姐,你也多保重。”凌君毅眼睛也潮湿了。

  “嗯。”玄衣罗刹定定地望着凌君毅,终于狠下心,转过脸,疾驰而去。凌
君毅望着背影渐渐消失,叹了口气,也自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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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 紫月天使 于 2008-8-6 22:00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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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剑破毒刀阵

  凌君毅身形一起,突又疾沉而下!这一下动作快速,避开了八柄毒刀的空中
袭击,身形落地,立即一个急旋,正待冲出刀阵!哪知这八人久经操练,武功、
心意,动作如一,配合得十分严密,八刀交织,一齐刺了个空,也立即跟踪落地,
八人依然各占方位,丝毫不见散乱,八道刀光,又同时交叉攻到。

  总管巴天义脸色阴沉,站在阶上,适时喝道:“小子,你此时弃去长剑,束
手就缚,还来得及。”

  八个大汉听到巴总管的喝声,立即有人大喝道:“小子,总管叫你弃剑受缚,
还不住手?”一人出声,大家附和着略喝:“小子,快快弃剑受缚。”

  凌君毅自不理会,他为了想知道这刀阵的威力,所以并没有使全力,其实也
不过才使了四成功力。凌君毅朗声喝道:“姓巴的,我只是不愿多伤无辜,你当
区区刀阵,真能困得住我?”喝声出口,右手长剑奇招突发,但见一道耀目长虹,
从他边涌起,回扫而出,这一剑,正是他家传八剑之一的“龙争于野”。

  刹那间,但听一阵急骤的金铁交鸣,八个蓝衣大汉都只觉眼前奇亮,右腕被
震得发麻,八柄天蓝化血刀,同时被震脱手,飞出去!八个大汉全都被他这一招
震慑住了,谁都不知道自己朴刀是如何脱手的,一时不禁望口凌君毅发呆。

  巴天义看得脸色大变,突然双手一拍,厉喝道,“你们还等什么?”

  这句话,等于是发出了最后命令!八个大汉惊然一惊,倏地后退一丈双手扬
处,八股细碎蓝芒,千百点寒星,禹鹚个不同方向,密集如雨,向凌君毅立身之
处,激射而至!但凌君毅却在此时,已经到了巴天义身前,锋利的剑尖,一下抵
在他喉结之上,冷冷说道:“姓巴的,你动一动,我就刺穿你的喉咙。”

  巴天义能当得上四川唐门的总管,一身武功,自然也不会弱到哪里,但他根
本没看到凌君毅是如何欺过来的。他只觉眼前微风一飒,雪亮锋利的剑尖,已经
点在自己喉咙之上,这是他作梦也想不到的事,一张脸登时煞白,硬是不敢挣动
一下。

  黑煞掌耿士贵就站在巴天义身边,他心机深沉,一看机不可失,一声不作,
抡掌就朝凌君毅肋下印来,这一掌相距既近,他又是蓄意而发,自然快速无比!
凌君毅好像背后长着眼睛,看也不看,左手疾翻,一招“赤手缚龙”,快得如同
闪电,扣住了耿士贵的手腕,反手朝后丢出。耿土贵毫无还手余地,一个身子就
像稻草人一般,手舞足蹈,直向广场中间摔了出去。差幸那八个大汉暗青子出手,
忽然不见了凌君毅的影子,大家已经停下手来,不然,这位副总管必然成了蜂鹦。

  巴天义色厉内茬,直着脖子,头往后仰,口中厉声道:“朋友你要如何?”

  凌君毅冷傲地道:“带路。”

  巴天义额前汗水直冒,问道:“你……要见谁?”

  凌君毅道:“自然是你的主子。”

  巴天义着急道:“你……”

  凌君毅不让他说下去,忽然收起长剑,冷喝道:“姓巴的,好好转过身去,
向里去吧,我想你心里一定明白,在我凌某面前,有剑,没剑,都是一样,只要
你敢有半点异动,我不会让你跨出一步的。”这话换在平时,巴天义死也不会相
信,但此刻从凌君毅口中说来,他却千信方信,这年轻人一身武功,确实莫测高
深,他说得出,做得到,天底下,没有人会把自己性命当作儿戏的。

  巴天义一声没吭,转过身去。他喉头前面,有形的剑,已经收回去了,但他
可以感觉到,背后有一支无形的剑抵着他!这是他多少年的经验告诉他的,这年
轻人,凭他的能耐,实在惹不起人家,总算背后没被剑尖抵着走进去,这已是人
家给他面子了。

  不,这是凌君毅故示大方,压根儿没把他巴天义放在眼里。在巴天义来说,
虽是被人押着进去的,但在旁人看来,却像是领着凌君毅进去的,这总比剑尖抵
着走要好得多了。他硬着头皮,走在前面,凌君毅宝剑早已返鞘,步履潇洒,跟
着他进入大门。

  二门前面,同样站着四名黑衣佩刀大汉,他们看到巴总管领着人进来,自然
不加拦阻。进入二门,就可以看到大厅上灯火辉煌,阶上走廊间,左右各站着四
名一色身穿黑衣、手捧天蓝毒剑的女子。

  这八个女子,年龄都在四十以上,腰佩革囊,左手都戴着鹿皮手套,这阵仗
虽是娘子军,倒也雄纠纠,气昂昂!大厅上。垂着湘帘,这时已从帘内传出一个
苍老的妇人声音,沉声道:“巴总管,老身听说有人破了咱们的「八封刀阵」?”

  巴总管慌忙趋前三步,朝阶上躬下身去,说道:“属下正是来向老夫人禀报,
此人姓凌,他说要见老夫人。”

  凌君毅听得不禁一怔,心想:“自己是找鬼见愁唐老七来的,几时要求见甚
么老夫人?”

  只听那苍老妇人声音说道:“人呢?”

  巴天义躬着腰;直:“启禀老夫人,属下已经把他带进来了。”

  苍老妇人声音冷冷一哼道:“你们都栽了跟斗是不是?”

  巴天义拭着汗水,不敢出声,苍老妇人声音缓缓说道:“好吧。你带他进来。”

  巴天义应了声「是」,迅快转过身来,脸露阴笑,抬抬手道:“凌朋友随我
进去。”说完,